皇甫从诫听了诸葛忆荪这话,不慌不忙地作揖道,“臣自幼顽皮,家父早逝,家母溺爱,自幼便不守规矩,没少给兄长们惹祸,长大后入朝为官,生性鲁莽,不懂得察言观色,这张嘴更是四处给自己树敌作祸,今日与陛下行猎,当着众人冒犯陛下,险些被施以鞭杖,好在陛下宽厚,饶了臣一回,可无奈臣不争气,又因为一时兴起,犯了行宫的规矩,俗语,可一而不可再,晌午的一顿鞭刑可免,看来今夜的这段杖刑是免不了了,臣不敢向陛下求情,让陛下难做,可陛下也知道,臣平日里只会耍耍嘴皮子,身子单弱得很,受不得板子,只怕在在劫难逃,要殒命在杖刑之下,臣一死并没什么要紧,请陛下只管责罚处置,但愿陛下怜惜家母,勿要将臣所犯之罪连累家母、家兄才好。”
诸葛忆荪听着皇甫从诫的话,不禁将头扭在一侧偷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眼前的从诫道,“起来吧。”
“陛下不责怪臣了?”
“即便责怪,也要等明日亮了才行,如此深夜,众人皆在梦中,若是杖责于你,你受不住刑杖,哭喊咆哮,饶了众饶清梦怎么好?”
皇甫从诫听着,起身道,“谢陛下让臣再多活一夜。”
诸葛忆荪笑着道,“白日里当着朕的面,讽刺挖苦群臣,怎么到了夜里又这般胆起来?”
“陛下也知道,臣一家都是谏臣出身,谏臣为劝谏君王而死,本就是臣下本分,臣并不恐惧,反而多谢陛下成全了臣,让臣能名垂青史,可臣若是死在了这些窝囊事上,死也是个窝囊鬼,自然是怕的。”
“你心里打得好算盘,这一番话出来,倒是让朕更不敢将你如何了,若是朕明日杀了你,后世之人定会是朕因为白日之事记恨在心,才会用如此事大做文章,故意取你性命,成全了你的名声,倒是让朕背上骂名,好一个皇甫家的谏臣啊,让朕杀你也不是,打你也不是,朕才是个窝囊皇帝,一朝死了才是个窝囊鬼。”
“臣不敢让陛下为难,只是陛下若真想杀臣,不如免了臣明日的杖刑,这杖刑煎熬,若是真能一顿板子打死凉也罢了,若是落下个伤残,臣下半生岂不废了?不如等过了这阵,臣自我了断,如此也能不脏了陛下的手,还给陛下出了一口恶气,还让臣省了些痛楚,一举三得,陛下何乐而不为呢?”
“也罢,就依你吧。”
“多谢陛下!”
诸葛忆荪笑着,看着从诫身后的五弦筑,道,“朕听着皇甫大人方才击的一首好筑,‘弹棋击筑白日晚,纵酒高歌杨柳春’,
月色皎皎,山林寂寂,都门外草色如洗,大人于山云松之中,击筑长歌,当真有竹林雅士风范,既然大人明日将死,在赴黄泉之前,不如再为朕击筑长歌一回可好?”
“陛下雅兴,臣岂有不从之礼?”
着,皇甫从诫将自己所做的蒲垫捧到诸葛忆荪跟前,让诸葛忆荪安坐,自己只坐在山石上,闭着双眼,听着夜鸮相和,悠然陶醉地奏响了一曲,一边击筑一边唱道,“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诸葛忆荪听罢道,“当真是好曲子、好雅乐,今日朕踏月而出,想不到竟然有此丰收。”
“将死之人,听陛下此语,身虽死,心亦欢。”
“既然将死,今夜不如与朕同欢可好?”
“同欢……臣不解陛下之意。”
“朕所住的幽篁院近处,有一片竹林生的秀丽俊俏,卿不如与朕一同回去,明日在幽篁之中为朕再奏一曲可好?”
皇甫从诫看着月色下的诸葛忆荪,穿着一身水碧色的斗篷,只绾着一个山髻,发上别着一只玉步摇,面容因为冷风拂过,凝起两团淡粉色的红晕,看在从诫的眼中,眼前的女子不再是大黎皇朝至高无上的帝王,而是一朵在春夜中悠然绽放的花,
“陛下相邀,臣岂有推辞之礼,不过在此之前,臣有件事要了却才好。”
“何事?”
皇甫从诫着,将自己双手轻轻搓暖了,将微暖的双手轻轻贴在诸葛忆荪一双冰凉的赤足上,要为诸葛忆荪暖足,
“难道你不要命了不成?”
“横竖臣明日将死,今日不忍陛下双足冰冷,用臣粗陋的双手为陛下暖足,再死也不迟。”
诸葛忆荪看着皇甫从诫温柔执着的双眼,也不再多什么,只闭上双眼,任由皇甫从诫为自己暖足,过了一会儿,等诸葛忆荪的双足回温,从诫轻轻将诸葛忆荪的鞋袜取来,跪在地上给诸葛忆荪换上,便取上五弦筑,与诸葛忆荪一同回幽篁院去了。
有皇甫从诫相伴在侧,那一夜,诸葛忆荪许久都没有睡得那样好了。
第二日,诸葛忆荪也将一切俗务尽数免去,只与皇甫从诫在幽篁院的庭院之中,从诫亲自教诸葛忆荪击筑长歌,也让诸葛忆荪做了一回竹林雅士。
五日后,诸葛忆荪也不顾及许多,正式在显仁殿册封皇甫从诫为宫内侯,恩封皇甫从诫之母为郡君,让皇甫从诫继梁如瀚之后,成了自己新的伴侣。
双鲤看诸葛忆荪都纳了新的宫内侯,一日与陶宜涓一同用晚膳之时,也将陶宜涓和皇甫从诫的三哥——皇甫维诫相交一事戳破,陶宜涓起初还有些害羞,觉得此事有些难以启齿,脸颊羞得绯红,也不敢看双鲤,只垂头看着双膝,久久不语,双鲤笑着道,
“这有什么?姐姐不必觉得羞耻,我看得出来,姐姐是真心倾慕皇甫大饶,他眼下也没有妻室,膝下也没有儿女,我看着姐姐与他甚是相配,趁着陛下也纳了新的宫内侯,不如让我与陛下,成全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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