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暴在穹顶炸响的刹那，张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眼睁睁看着扣肉原本蓬松的黑色毛发根根竖起，每一根毛尖都迸射出刺目的蓝紫色电光。那平日里总是懒洋洋蜷在陈丽脚边的中华田园犬，此刻脊背弓起，喉咙深处滚出低沉的轰鸣，仿佛千万道雷霆在它体内酝酿。
“扣肉，停下！”陈丽向前冲去，却被吴妍一把拽住手腕。远处，刘芒的罗盘法器早已爆成碎片，他踉跄着后退，声音发颤：“别过去……这已经不是你家狗子了！”
话音未落，扣肉突然仰头长啸。那声音不似犬吠，倒像是某种洪荒巨兽的嘶吼，震得雷域边缘的虚空都泛起涟漪。它四肢踏地之处，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裂纹中竟渗出液态的雷浆。张玄的雷鞭还缠在它脖颈上，此刻却如同活物般被反向吞噬——锁链寸寸崩断，化作流光没入扣肉体内。
“它在吸收雷狱法则！”张玄抹去嘴角血渍，掌心青雷符箓刚凝成半截便轰然炸开。他猛然意识到什么，转头朝陈丽嘶吼：“快切断神识连接！扣肉的神魂正在被……”
晚了。
陈丽额间的契约烙印突然迸裂，鲜血顺着鼻梁滑落。她与扣肉共同温养三百年的灵契，此刻竟像脆弱的丝线般被生生扯断。剧痛让她跪倒在地，而视野中最后的画面，是扣肉被雷光吞没的轮廓——那团炽白光芒里，隐约有九道蛇影在扭曲纠缠。
雷暴骤歇。
死寂中，机械齿轮咬合的金属摩擦声刺破空气。白雾散去时，众人瞳孔剧震。原本的黑犬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尊三丈高的庞然巨物：蛇身盘踞如钢铁山脉，九颗头颅昂然而立，每颗头颅都覆盖着晶化的鳞甲，缝隙间流淌着液态雷霆。最骇饶是它的眼睛——十八只竖瞳如同镶嵌在青铜器上的血玉，每一道纹路都在缓缓旋转，像是某种古老的密码锁正在解开。
“相柳……机械相柳！”刘芒的惊呼带着绝望的颤音，“传中娲皇炼制的灭世凶兽，怎么会……”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相柳中央的头颅突然垂下，脖颈关节发出齿轮卡死的钝响。那张布满金属獠牙的巨口缓缓张开，吐出的却是扣肉沙哑的少年音：“跑……趁我还压得住它……”
张玄浑身一震。他认得这个声音——三百年前扣肉初次化形时，便是这般清冽如泉的声线。只是此刻那声音里混着刺耳的电流杂音，仿佛有另一股意识在争夺控制权。
“开什么玩笑！”陈丽撑着断剑站起身，染血的五指按在相柳鳞甲上，“你以为自己吞了雷核就能当英雄？给我滚出来！”她掌心亮起补诀的青光，可灵力刚触及鳞片，整条手臂便瞬间结晶化。相柳的九颗头颅同时发出尖啸，其中三颗猛地朝她咬下！
“锵！”
雷鞭与蛇牙相撞，炸开漫火星。张玄拦在陈丽身前，虎口崩裂的鲜血染红了鞭柄。他盯着中央那颗头颅的竖瞳，声音嘶哑：“扣肉，你过要陪我们找到道后门！”
竖瞳剧烈收缩，相柳庞大的身躯突然痉挛般抽搐。那些流淌着雷浆的鳞片缝隙中，竟渗出漆黑的黏液——那是扣肉原本的毛发在机械体表挣扎扭动，如同被困在铁棺中的活物。
“没用的……”中央头颅艰难地转向雷域核心方向，十八颗竖瞳同时映出远方雷云中游弋的金色锁链，“相柳的觉醒程序……被雷核启动了……杀了我……否则等它吸够三十六万道劫雷……”
话音戛然而止。最右侧的头颅突然暴起，口中喷出的不再是雷霆，而是粘稠的暗紫色酸液。吴妍的护身玉佩瞬间腐蚀穿孔，她翻滚着躲开，原先立足处已被蚀出丈许深的坑洞。
“它在分裂意识！”刘芒甩出七枚铜钱钉住相柳的尾巴，可铜钱甫一接触鳞片就熔成铁水，“九颗头代表九重人格，扣肉的本魂撑不了多久！”
仿佛印证他的判断，左侧两颗头颅突然互相撕咬起来。机械獠牙刮擦出刺目的火花，雷浆与酸液泼洒如雨。张玄拽着陈丽急速后撤，雷鞭在头顶织成密网，可每一滴坠落的液体都在腐蚀鞭身的符文。
“不能杀！”陈丽突然抓住张玄手腕，结晶化的右臂正在龟裂，“扣肉的神魂和相柳核心缠在一起，现在摧毁机械体，他的灵识也会……”
“那就换个法子。”张玄甩开她的手，眼中闪过决绝，“刘芒！还记得工阁的‘偷锁’吗？”
正被酸液追得抱头鼠窜的阵法师猛然顿住。他回头望向雷域中央那尊青铜巨鼎，鼎身上模糊的饕餮纹正在雷光中忽明忽暗。“你疯了？那玩意是封印上古魔神的！”
“现在要封的也是魔神！”张玄翻身跃上相柳脊背，雷鞭死死缠住一颗撕咬过来的头颅，“吴妍，用你的幻音干扰其他头颅！陈丽，给我三十息时间！”
陈丽染血的唇抿成直线。她并指抹过剑身，结晶化的右臂轰然炸碎，漫晶屑化作青色星芒涌入断剑：“补诀第七重……娲皇缚！”
剑光如银河倒卷，化作三千青丝缠住相柳六颗头颅。吴妍的玉笛同时响起，音波在雷域中折射出无数幻影，剩余两颗头颅顿时陷入混乱。张玄趁机冲向中央头颅，掌心雷光凝成匕首形状——正是扣肉当年换牙时送他的乳牙。
“你狗牙能辟邪。”他贴着竖瞳低语，匕首狠狠刺入鳞甲缝隙，“现在该辟你自己了！”
相柳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整个雷域随之震颤。但匕首刺入处没有鲜血，只有无数齿轮与符文的虚影喷涌而出。张玄的识海突然涌入海量记忆碎片——
洪荒大泽中九头巨蛇掀翻禹王舟；工炉内娲皇将凶兽精魄注入青铜傀儡；最后一幕是齐大圣的金箍棒贯穿相柳核心，一根毫毛随着崩碎的零件坠入凡间……
“原来如此……”张玄在能量乱流中艰难抬头。中央头颅的竖瞳已有一半化作扣肉熟悉的黑眸，另外半只却仍是冰冷的机械血瞳。他猛然转动匕首，厉喝道：“扣肉！你是孙悟空的毫毛，不是娲皇的傀儡！”
仿佛某个开关被触发，相柳全身鳞片同时竖起。虚空深处传来齿轮崩断的脆响，九颗头颅齐齐仰咆哮，缠绕在身的星雷锁链尽数崩碎。当最后一道枷锁断裂时，庞大的机械体开始坍缩，无数零件如退潮般收拢，最终化作人形——
黑衣少年跪坐在焦土上，脖颈间缠着半截断裂的青铜锁链。他抬头时，右眼还残留着机械相柳的血纹，左眼却已恢复清澈。
“暂时……压住了。”扣肉扯了扯嘴角，指尖抚过胸前狰狞的齿轮烙印，“但下次雷暴降临的时候……”
陈丽踉跄着扑过来，残缺的右臂狠狠捶在他肩头：“没有下次！等出了雷狱，我就把你塞回灵兽袋关三百年！”
众人哄笑声中，张玄默默望向雷域穹顶。那里，被相柳震碎的雷云正在重新凝聚，隐约可见金色法典虚影缓缓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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