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时，秦陌川猛然惊醒，右手本能地摸向腰间佩刀——却只抓住了一把空气。他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自家卧房的床榻上，耳边传来院子里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安儿！别跑那么快！\"柳如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心摔着弟弟！\"
秦陌川撑起身子，肋间的旧伤传来一阵钝痛。他轻轻按了按伤处，那里裹着柳如烟昨夜新换的药布，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窗外，一个的身影\"嗖\"地跑过，后面跟着个摇摇晃晃的不点。
\"等等我！\"奶声奶气的呼喊传来，应该是宁儿。
秦陌川披衣起身，推开窗户。院子里，六岁的安儿正领着一场\"军事演习\"。男孩手持一根木棍当剑，头上歪戴着一个用柳条编成的\"头盔\"，一旁的宁儿正带着刚会走路的岳儿\"冲锋陷阵\"。
\"杀呀！像爹爹打北狄人那样！\"安儿挥舞着木棍，脸涨得通红。
宁儿抱着一根更短的木棍，怯生生地跟在哥哥身后。而岳儿则完全不懂游戏规则，一屁股坐在泥地里，正专心致志地往嘴里塞一把土。
\"岳儿！不能吃土！\"柳如烟急忙跑过去，从幼子嘴里抠出泥巴。岳儿委屈地瘪扁嘴，眼看就要哭出来。
秦陌川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这样的晨间喧闹，比起军营的号角更令人心安。他推开房门，迈步走向院子。刚走到廊下，三个孩子的动作突然齐刷刷地停住了。
安儿立刻站得笔直，木棍紧贴裤缝，像个士兵；宁儿躲到哥哥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岳儿则完全忘了哭闹，好奇地盯着这个高大的陌生人。
\"早...早上好，爹爹。\"安儿结结巴巴地问候，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秦陌川点点头，突然不知该什么。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面对三个娃娃竟词穷了。他蹲下身，想摸摸安儿的头，男孩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害怕挨打。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根刺扎进秦陌川心里。他收回手，轻声问：\"在玩什么？\"
\"我们在打北狄人！\"安儿见爹爹没有责备，胆子大了些，\"我是大将军，宁儿是副将，岳儿是...是...\"他挠挠头，想不出合适的军衔给弟弟。
\"炊事兵。\"秦陌川脱口而出。
柳如烟\"噗嗤\"笑出声：\"哪有这么的炊事兵？\"
气氛顿时轻松了些。安儿壮着胆子问：\"爹爹，你能教我用剑吗？我想像你一样厉害！\"
秦陌川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想起自己幼时也这样仰望着父亲，求着学武艺。那时的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保家卫国。
\"等你再大些。\"他柔声，伸手想摸安儿的头，这次男孩没有躲闪。
\"爹爹！\"一个奶声突然插进来。岳儿不知何时爬到了秦陌川脚边，正抓着他的裤腿试图站起来。娃娃仰着脸，口水滴到衣襟上，\"抱抱！\"
秦陌川僵住了。他许久没有抱过这么的孩子，战场上练就的力道恐怕会山这软绵绵的人儿。柳如烟看出他的犹豫，笑着指导：\"一只手托住他的屁股，另一只手护住后背。\"
秦陌川心翼翼地照做，将岳儿抱起来。家伙立刻抓住他的一缕头发，开心地\"咯咯\"直笑。这感觉奇妙极了——怀中的生命如此脆弱，却又充满活力，是他血脉的延续。
\"爹爹好高！\"岳儿兴奋地蹬着短腿。
宁儿见状，也怯生生地蹭过来，拽了拽秦陌川的衣角：\"宁儿...也要抱...\"
秦陌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柳如烟笑着解围：\"爹爹有伤在身，不能抱太久。来，娘亲抱宁儿。\"
安儿虽然没要抱，但眼中明显流露出羡慕。秦陌川想了想，蹲下身将岳儿交给柳如烟，然后对长子：\"安儿，想不想骑在爹爹肩上？\"
男孩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用力点头。秦陌川忍着肋间的疼痛，将安儿举到肩上。六岁的孩子不算重，但对一个伤员来也是负担。安儿坐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兴奋得脸通红：\"我能看到山上的果园！\"
\"爹爹好厉害！\"宁儿在柳如烟怀里拍着手。
秦陌川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福三十年来，他经历过起起落落，皇帝的嘉奖、同袍的敬仰、敌饶畏惧，但都比不上此刻孩子们崇拜的眼神。
\"好了，该吃早饭了。\"柳如烟拍拍手，\"安儿，从爹爹肩上下来。\"
早膳后，柳如烟带着宁儿和岳儿去花姐家拿东西，留下秦陌川和安儿看家。男孩坐立不安地偷瞄父亲，既想亲近又有些畏惧。
\"安儿。\"秦陌川突然开口，\"想不想学一招简单的剑法？\"
安儿立刻跳起来，眼睛亮得像星星：\"想！\"
秦陌川从柴堆里挑出两根笔直的木棍，递给儿子一根。他先示范了一个最基础的起手式，然后手把手教安儿动作要领。男孩学得极快，一招一式有模有样，显然平时没少跟着武馆的武师学习。
\"爹爹，这样对吗？\"安儿认真地重复动作，脸绷得紧紧的。
秦陌川点头：\"不错。记住，剑不是用来欺负弱的，而是保护重要之饶工具。\"
\"像爹爹保护我们一样？\"安儿仰着脸问。
“对！”
安儿认真点头，又举起木棍：\"爹爹，再教我一招吧！\"
傍晚，柳如烟带着孩子们回来时，发现秦陌川正在院中劈柴。虽然动作比常人慢些，但每一斧都精准有力。安儿像个跟班似的在旁边捡柴火，父子俩配合默契。
\"娘！爹爹教我剑法了！\"安儿看到母亲，立刻飞奔过去炫耀。
柳如烟惊讶地看向丈夫：\"你的伤...\"
\"不碍事。\"秦陌川放下斧头，接过她手中的包袱，\"适当的活动反而有益恢复。\"
晚饭是在院中老梨树下吃的。柳如烟做了秦陌川最爱吃的红烧鱼和野菜羹。三个孩子围坐在桌旁，安儿不停地问爹爹战场上的事，宁儿安静地扒饭，岳儿则坐在特制的高凳上，用手抓饭吃得到处都是。
\"爹爹，你真的一个人打败了北狄大将军吗？\"安儿眼睛闪闪发亮。
秦陌川看了柳如烟一眼，得到默许后，便挑了几个不太血腥的战事讲给孩子们听。他把惨烈的厮杀改编成了冒险故事，把牺牲的战友成是\"去远方执行秘密任务\"。安儿听得入迷，连宁儿都忘记了害怕，睁大眼睛听着。
\"等我长大了，也要像爹爹一样当大将军！\"安儿挥舞着筷子宣布。
柳如烟皱眉：\"打仗不是儿戏。娘只希望你们平安长大。\"
秦陌川握住妻子的手，对儿子：\"保护家人不一定要上战场。做个好农夫、好工匠，也是在为国效力。\"
夜深人静时，突然传来岳儿的哭声。柳如烟刚要起身，秦陌川却按住她：\"我去。\"
他忍着余痛来到孩子们的房间。岳儿坐在床上哭得满脸通红，安儿和宁儿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做噩梦了？\"秦陌川笨拙地抱起幼子。
岳儿抽噎着点头，手指向窗外的树影：\"怕...大妖怪...\"
秦陌川想起军中同袍哄孩子的方法，轻轻摇晃着岳儿，哼起一首北境民谣。粗犷的调子不适合当摇篮曲，但奇迹般地，岳儿渐渐停止了哭泣，好奇地摸着爹爹下巴上的胡茬。
\"爹爹抱...\"娃娃含糊地要求。
秦陌川又哼了一段，岳儿的眼皮开始打架，最终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安儿和宁儿也重新躺下，安儿声：\"爹爹唱得真好听。\"
门口，柳如烟倚在门框上，泪流满面。烛光中，高大魁梧的将军心翼翼地抱着幼子，动作从生涩到熟练，岳儿也从害怕到依恋，毕竟是父子连心。
秦陌川将岳儿放回床，轻轻盖好被子。转身时，他看见妻子含泪的微笑，心中一片柔软。久经沙场，所求不过就是这般平静安宁的日子罢了，这一路他们走的太艰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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