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这声喊使得船上众人齐刷刷把目光聚焦在蒋弼辅的身上。
蒋弼辅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尴尬笑容，不知该不该回答女孩的呼唤。
赵骥暗中轻踢他一下，低声威胁道：“答话，别耍花样”。
蒋弼辅这才如蒙大赦地回喊道：“怡妹妹，是我”。
那叫蒋怡的女孩一面招手，一面娇滴滴地嗔怪道：“弼辅堂哥，你快把船靠过来呀”。
“靠过去”，赵骥低声吩咐一声，李睿赶紧去到船尾摇桨，赵骥自己则继续紧贴着蒋弼辅站在船头。
刘焕、曹路和杜斌彬也返回藏有武器的船舯，做好万一暴露后拼死一搏的准备。
船靠码头后，蒋怡快步向前走出一段距离，然后回身礼数周全但又话里话外都透着拒意地：“谢谢学长，实在给你添麻烦了，我家人已经来接我了，你请回吧”。
蒋怡完便要上船，那青年不舍，追上几步瞥了船一眼，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然后半挽留半恭维地：“这船这么又这么多人，像学妹这般画里似的人物，如何能跟这群臭烘烘的粗汉子挤在一起”。
他顿了顿后又颇为倨傲地：“我家在内河也有火轮生意，学妹不如多留一日，明可以坐我家的火轮船回去”。
蒋怡轻轻跃上木船，然后指着蒋弼辅回头笑着回答：“这是我同族的堂哥，自一块儿长大的，就算挤一挤也不碍事儿”。
青年眼见无法挽留，赶紧从司机手里接过一个食盒也跟着上了船，他递给蒋怡：“这里都是你爱吃的西点，我特意买来给你路上吃的”。
话间，青年不经意地往船舱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惊道：“你，你们，怎么有枪？”
蒋怡回头看了眼船舱中刘焕三人手里的枪，有些奇怪地问：“弼辅堂哥，你们怎么带的有枪？”
“我，我……”蒋弼辅吞吞吐吐地迟疑着答不出话。
“前段时间乡下刚闹过农会，西边的赤匪也还没完全剿干净，带着枪上路安全些”，赵骥抢着接过话头，他一手放在腰间，一手亲热地搂住蒋弼辅的肩，“蒋哥，你是不是？”
“是，是”，蒋弼辅忙不迭地点头，“我不也是怕怡妹妹你出事嘛”。
青年扫了船上众人一眼，目光最终充满疑惑地停留在那挺53式轻机枪上。
带步枪也就算了，浙江的地界上再闹腾也犯不着带挺机枪到处跑吧？
不等他开口询问，赵骥已经会意地哂笑一下解释：“这是从省城新近购买的机枪，蒋队长吩咐我们顺路一起带回去”。
青年又看了一眼杜斌彬脸上破了一半的眼镜——保安队居然连近视的穷酸也招来当兵，哼，难怪他们打不过赤匪。
他虽然心中疑惑并未全解，但碍于蒋怡的面子终究没再多问，蒋怡的亲哥哥是浙保5团的军官，他派来接妹妹的人带着枪并不奇怪。
蒋怡去意坚决，又有来接的堂哥在场，青年如果再一味强留就显得无赖了，他只好一步三不舍地回到码头上，望着木船渐渐远去。
脱离视线后，蒋怡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俏皮地笑着问蒋弼辅：“堂哥你不是跟着我大哥在江西剿匪吗，怎么突然来杭州了？”
蒋弼辅干笑几下后就低头不语，气氛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蒋怡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她打量了下船中的几张面孔，确信自己绝对未曾见过。
蒋良栋手下的百余士兵可都是来自龙游县老家沾亲带故的宗族子弟！
这是遭劫了！蒋怡迅速做出了判断。
她强忍住慌张，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也没有大喊大叫，而是若无其事地对蒋弼辅：“刚才送我那人叫周子豪，是海昌船舶的少东家，想要追求我，堂哥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大哥”。
“我在学校被他纠缠不过，就骗他家中有急事，今日派了船来接我回去，他非得要送，我正愁怎么圆这个谎，幸好碰到堂哥你来杭州办事”。
“前面一个码头把我放下来就好，我还有事得回学校去”，蒋怡亲切地把周子豪送的食盒递到赵骥手中，“辛苦大家了，这些点心就当我的心意吧”。
赵骥接过食盒，直视着蒋怡观察她脸上有无细微的表情变化。
蒋怡强压住心跳，坦然与赵骥目光相接，然后嫣然一笑反问道：“怎么啦？”
“没什么”，赵骥收回目光，冲摇桨的李睿点零头，“下个码头停一下”。
……
周子豪挽留美人不成，颇为懊恼地坐在车里回城。
不过是个县里土财主家的姑娘，有几分姿色罢了，居然敢拒绝我这个留洋回来的之骄子，哼，总会有你求着找我投怀送抱的那一。
周子豪正自意淫着，司机忽然一个急刹停住了车。
“怎么回事儿？”
“少爷，前面的路堵了，保安队在城门口设了哨卡盘查进出的人员”。
早上出城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设了哨卡了！周子豪忿忿下车，对着带队的军官骂道：“好端敦设什么卡，快给我搬开！”
军官一眼认出是海昌船舶公司的车子，也认识周子豪这位杭州城有名的花花公子，连忙上前点头哈腰讨好道：“周公子来得不巧，刚接到的命令，是衢州那边有赤匪连续伏击了清乡队和保安队，杀了不少人，上峰严令我们加强盘查”。
上峰有令不假，但借机收一笔过路的方便费才是真真的目的。
周子豪出手阔绰惯了，掏出几张钞票丢给军官：“赏你的，别耽搁我回家补觉”。
“大早上的，兄弟们也不想麻烦，都怪那伙赤匪”，军官喜出望外地接过钞票，连声招呼手下士兵放行，“起来他们胆子也够大的，几个人就敢伏击龙游县的一整支队，听还动了机枪的”。
机枪？！
周子豪猛然想起零什么，又掏出一张钞票丢给军官：“继续”。
“好嘞，好嘞”，军官见钱眼开，立即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那伙赤匪是怀玉山逃出来的，后来在开化县救了一个同伙，对了，命令上被救的那个同伙是个读过书的，戴个碎一半的破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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