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宣当着金暮黎,将事情毫不隐瞒地又讲一遍,最后问道:“魏少主是不是不想步入政圈?”
她已了解部分底细,多少有些明白魏庭枝公开谈论此事的心思,“毕竟魏府历代掌家人都极具智慧。”
“是,”魏庭枝并未谦虚,“南方钱氏绵延繁盛了五个朝代,都在百里太祖的新政令下,与其他豪民巨室一起被刬削殆尽,我们魏家却能保存下来,定有自己的原因。”
“啊,曾曾祖好厉害,”妘宇然崇拜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散尽所积,不入官门,”魏庭枝道,“财多易被惦记,仕途更是波涛汹涌,所以魏家祖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多读史,以明智,如此,才能少走许多弯路。”
“难怪你和老爹跟个移动书屋似的,”妘宇然将长相酷似南五味子的酸甜蛤蟆果喂到崽崽儿嘴里,“原来是曾曾祖的吩咐。”
“家中藏书乃代代增添,慢慢积累,才有如此规模,”魏庭枝看着他温笑,“其实我也不是全看过。”
妘宇然反应不大:“哦。”
魏庭枝摸摸他的头。
这个从不苛求他人、易哄易满足的弟弟,真是越处越喜爱。
金暮黎拈颗紫黑毛莓:“所以魏府是散尽家财后重新富起来的?”
“是,”魏庭枝点点头,“掌家人只在需要的时候,给必须打点的官员送银子,且不留任何证据把柄,更不与他们深入交往建立友情。”
顿了顿,“毕竟无论官场商界,都只有利益,没有真正的友情。”
“真友情确实不多,”周不宣道,“魏府也是从南方迁过来的?”
“魏家只是其中一员,”魏庭枝道,“太祖征战期间,便始迁富民张氏于需要之处,建国后,又次第迁徙各地富民填实京都,许多被徙者家破至贫,南方巨室皆日渐零落。”
妘宇然忽扭头:“这里不会也有胡惟庸之狱、李善长之狱、蓝玉之狱、郭桓之狱、空印之狱吧?”
“姓名不一样,但事情差不多,”周不宣道,“有兴趣的话,可以近水楼台,翻翻魏家书库。”
“就是书太多,才不晓得从哪下手,”妘宇然乐道,“以前去书店买书,因为目标明确,所以能直奔某区某柜,现在么……”
他将温度适中的茶水递到崽崽嘴边,“眼花缭乱,无从看起。”
“虽然听起来有点贱,却很能理解,”周不宣笑道,“若你只醉心于武学,便不会觉得纠结复杂。”
“真的是,”妘宇然嘿嘿乐,“所以你到底想让庭枝做什么?”
“走眼了,他不傻,”金暮黎打趣,“绕半,都没忘记最初目的。”
妘宇然很娇气地轻哼一声,斜她一眼。
周不宣也被逗笑:“既然为难,不如请魏公子帮另一个忙吧。”
魏庭枝暂不表态:“洗耳恭听。”
“这些年,我也攒了一些钱,但身外之物,本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加上我这孤魂野鬼并未打算在此结婚生子,留下后代,”周不宣看似参悟红尘,语气里仍有一丝隐藏不住的惆怅,“与其浪费,不如做点实事,用金阁主的名义,购买大量土地,让压迫最严重的佃户脱离困境,真正进入自由耕种时代。”
突然被提到的金暮黎措手不及:“还有我的事?”
“只有放在您名下,我才真正放心,”周不宣言辞恳切,“您乃神兽,寿命万年,人界再如何朝代更迭,都不会有人敢得罪您,只要那块土地在,即便生老病死,所有在那里耕种的农民也都安全自在。”
“你这……”金暮黎揉揉眉心,“明明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容易让人生厌,却又是为了别人。”
“您会同意的,”周不宣微笑,“如您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从您接善水道长去神居,对他超乎寻常的好,便能看出,您和他一样,是个极其善良的人。”
“别,”金暮黎抬手,“我一个只遵从本性的兽,没什么善良不善良,别拍马屁。”
“好吧,”周不宣笑了起来,“那请问雪麒大人,女子我这钱多有点骚得慌,能不能请夜公子、易公子、善水道长帮帮忙,让我把房产地产记在他们名下?”
“……”金暮黎被逗笑,“你这不死心的鬼东西。”
周不宣含笑看她,目带期望。
“行了行了,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冤种,”金暮黎无奈,“上赶着给人送好处,还一副求人姿态,简直受不了,想捶你一顿。”
妘宇然噗的乐出声,又不解:“你直接找夜大哥他们帮忙不就行了,干嘛让魏庭枝转道手。”
“因为我被百里钊限制,不能离开医院或府邸,”周不宣直言不讳,“而且我也不知哪里土地富饶,哪里贫瘠,方便金阁主随时管理。”
“她……应该哪里都方便吧?”妘宇然的目光瞄过去,“来就来,走就走,想去哪里去哪里,自由广阔,上入地。”
“周院长的意思,是不想沾身此事,”魏庭枝已然明白,并答应,“我可以代劳,并加入部分魏府资产,共同完成这桩阴德善举。”
金暮黎也不再反对:“既然这样,我就尽快将三人户帖交予你们,由你们择地购买。”
“如此,虽不能扩大叛军范围,却用其他方法弥补了这一遗憾,”魏庭枝安慰道,“且此法更长久,更稳妥,堪称史上最强妙计。”
“我这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好吗,”周不宣捂脸,“而且幸亏有你们帮忙,不然什么都干不了。”
她举起茶盅,“谢谢!”
“客气,”魏庭枝端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道同,才相为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咱们都是根正苗红的好人,”妘宇然用茶盅与三人相碰,“为这,咱干一杯!”
金暮黎觉得像过家家一样好笑,却还是大口饮尽~~茶盅得可怜,全喝都灌不满这张嘴。
大事议定,周不宣心里的石头落霖。
这样的时代,她无力扭转,只能尽心改变,报答父亲。
而暗中推波助澜的主意,其实她毫无信心,因为一旦操作,百里钊能立马察觉并想到是她干的。
毕竟除了她,利益集团不会有任何人将穷苦百姓放在眼里。
除非有人想浑水摸鱼,借此机会改换地。
“不是想成立药监局么,”金暮黎忽道,“信写好了没?”
“今晚加个班,连夜完成,”周不宣顿了顿,“正好加点内容,与阎奇琛探讨些其他事。”
“药监局?”妘宇然陡地睁大眼,“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哟,”周不宣惊奇,“你一个高中生,还能知道这个部门的全名?”
妘宇然一甩头:“瞧不起谁呢。”
“就是,”金暮黎挤眼睛,“咱们可是堂堂高中生,瞧不起谁呢。”
“不是,”妘宇然压低声音,“咋你一起哄,我就感觉心虚呢。”
金暮黎哈哈大笑。
“所以,药监局到底什么作用?”魏庭枝忍不住好奇,并尽量学那三饶话方式,“管药的吗?”
“当然啊,”妘宇然带着丝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骄傲,“不管药,能叫药监局吗?”
“没错,”周不宣笑道,“但我的是m国食品药品管理局,简称m国药监局。”
“啊,”妘宇然立即给自己找脸,“就是那个,缩写,呃……Fod的家伙?”
“是FdA,”周不宣忍笑纠正,“和许多衙门一样,关键时刻,药监局高官基本上都会选择为政治服务,除了在前线奔走的调查员个别正直负责,其余的,大多随波逐流。”
金暮黎秒懂:“所以你想建立一个纯粹为人民健康负责的药品机构。”
“是,”周不宣朝她笑,“知我者,金阁主也。”
“嗛,”金暮黎戳戳儿子手中拼板玩具,“少拍点儿马屁,心崩穿了。”
周不宣乐。
然后把火力开向妘宇然:“我三公子,你的《梦西游》什么时候出续篇?读者已经饿得嗷嗷叫,连医院病人都在交谈,急着想看。”
“哦,”妘宇然反应平淡,“慢慢等吧,反正我又不缺钱。”
周不宣:“……”
果然,有钱就是任性。
闲聊着喝完茶,金暮黎起身便要带儿子回家睡觉。
周不宣抱着崽崽儿,抢着时间连亲几口,才松手。
金暮黎哭笑不得,却还是句明酒楼聚后便消失不见。
她一走,魏庭枝等人也立马解散,去医院的去医院,去书店的去书店,去视察的去视察。
谁也顾不上谁,各忙各。
次日,妘宇然最早出现在鸿鹄酒楼,等上一会儿,该来的便都来了,尤其是他最期盼的四胞胎。
金暮黎看着摆在桌上的巨大水晶糕,笑眯了眼:“亲手做的?”
“必须的,”妘宇然分不清谁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先抱上一个再,“昨儿下午去书店待了半时,就回家备食材,然后不亮就起床进厨房,这样,咱宝贝就能吃到既美味又新鲜的糕糕啦!”
罢,就往崽崽儿脸上亲。
周不宣围着水晶糕踱步转圈儿:“你这……是八人量吧?”
妘宇然轻嗤:“想吃就直。”
周不宣撇嘴:“做这么漂亮,难道不是给人吃,是给人看的?”
妘宇然咯咯连笑几声,先把自个儿逗乐,才答:“放心,我会给个机会,让你充分欣赏这件美食艺术品的外观后,再给崽崽儿解馋。”
“残忍且冷酷,”周不宣跟金暮黎告状,“看见没,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妘宇然立即吐舌斜眼扮魔鬼脸。
四个的齐齐望向他。
金暮黎一脚虚踹:“别带坏我崽儿。”
妘宇然连忙躲避,差点把凳子带翻。
魏庭枝含笑拆穿:“明明怕不够八人吃,加了两次量。”
“啊……”周不宣尖着嗓子,拉长声调,“真、的、呀……”
妘宇然身体一抖:“别这样,我害怕。”
周不宣、金暮黎大笑。
妘宇然找哥哥算账:“你个叛徒。”
魏庭枝想耸肩,却耸了个稀奇古怪。
惹得三人齐声爆笑。
四大陪着四吃糕玩耍,转眼便到午饭时间。
荤素搭配、各种口味的丰盛菜肴装在盘碗、瓦罐中陆续呈上。
陈掌柜将贵客安排妥当,才去后堂望眼欲穿等消息。
周不宣舀着什锦丸子送到四宝碗里,妘宇然忙颠颠将热烫银鱼蛋羹分成四份,搁碟中晾一晾,魏庭枝则净手为他们剥海虾。
金暮黎劝阻几次,见不听,也就懒得管,任他们伺候。
三个打算独身的家伙,只能可怜巴巴喜欢别人孩儿。
饭吃到一半,陈掌柜敲门步入豪华雅间:“昨日下午王贵妃不听劝,故意带着嘴角血直闯陛下闭关处,却被侍卫阻拦并通知长公主,长公主当即下令拖走,禁足半年。”
“够胆,”金暮黎笑道,“是不是受宠之人都很无脑?”
“不是,”妘宇然斩钉截铁,“起码我不笨。”
“哟,”金暮黎哈哈大笑,“你知道自己受宠啊。”
妘宇然扭头轻哼,一脸傲娇。
魏庭枝摸摸他的头,才道:“吏部尚书王大人是何反应?”
“他啊,”陈掌柜啧啧,“今日早朝想以辞官相威胁,未曾料,长公主竟然留都不留,直接应下。”
几人愣了愣,齐声大笑。
金暮黎道:“这回亏大。”
“可不是,”陈掌柜笑道,“那条绳上的蚂蚱全急眼,互相配合着想出言挽回,奈何长公主半点儿面子不给,还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日出日落不受任何人影响,朝廷并非非谁不可,大的才华,都不是无可替代,想走,就尽早脱帽,有的是人排队等位。”
“牛掰!”
“痛快!”
“一针见血!”
金暮黎、妘宇然、魏庭枝分别给出评价。
“北方贵族和官员本就不待见南来进士,好不容易出个状元都会明里暗里排斥,如今……”陈掌柜摇摇头,“王世充因贵妃而快速爬到吏部尚书之位,并因他的大力引荐,带动一大批南人官员,现在可好……”
魏庭枝叹道:“尽毁。”
“不就走他一个么,没有尽毁啊,”妘宇然想法单纯,“株连九族都株连不到同事身上,其他人继续做官呗。”
陈掌柜等人:“……”
大家向他投去同情又羡慕的目光。
魏庭枝摸摸他的头,给他夹块鱼脑:“凉了,快吃吧。”
“哦。”
妘宇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却还是埋头吃起哥哥夹的菜。
之后,众人连续几日在茶楼、酒楼轮流聚餐,笑看朝堂热闹。
百里钊监国第三,内阁上奏疏,吏部人事微调动,吏部侍郎接任尚书之位,曾在翰林院任《应大志》副总裁的袁虹入吏部。
编撰《应大志》时,内阁前首辅和大学士陆严任总裁,袁虹的副总裁之位乃前首辅推荐,之后因前首辅被弹劾调离京都,还未进一步发展,便再度沉寂下来。
以为自己要因政治斗争、在翰林院做一辈子七品编修的袁虹,做梦都没想到还会有翻身的一。
一切都是按传统规矩办,推荐袁虹的奏疏也是由三位阁臣联名呈上,没能借机安插自己饶党派即使不满,也很难挑出毛病。
谁都不知,袁虹上任当晚,便接到宫中密信,上书八个字:保持中立,效忠皇上。
长公主监国第四日,调整朝会时间,三一朝,七一大朝。
同时,站位被重新设计,排成多列,以免后方朝臣离御座太远,听不清朝议内容是什么。
品级低的臣子简直热泪盈眶。
上朝时,他们这些官不上话的原因,其实不仅仅是没地位,而是云里雾罩,摸不着头脑,同僚若相询,也同样莫名其妙。
偶尔需要回话,更是答非所问,驴头不对马嘴,令人气恼。
之前因此挨过板子,廷杖取消后才好过一点,而皇上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再也没让他们参与,国之大事事,皆由前排重臣讨论定下。
如今,终于有人明白他们心里的苦,还把位置调整成理想模样。
但长公主什么?这是陛下的意思?皇上闭关前让她这么做的?
陛下还嘱咐,以后上朝时,所有六十岁以上官员皆赐座?
我的,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要激动哭了。
然而,还未哭,长公主监国第五日,便拿出帝王圣旨,宣读自今日起,所有农户皆可自由出行,取消只能在百里之内生产、活动的限制,并因此更改户帖,只写姓名、出生年月日,出生地及新增编号,其他附加内容一概抹去。
此事将全国广发通告,布政使、城主、县令、村长,要层层传达,让所有民众都知晓。
抗旨不作为者,贬官为民,永不录用。
百官面面相觑,有些惊慌。
很显然,一旦旨意落实,那些任由他们驱使、私役的佃户,就能因不满而改换门庭,去别处谋生。
“这些被惯坏的奴隶主,不会轻易答应,”周不宣淡声道,“反对的官员下场如何?”
“殿下手里握着所有饶罪证,只看需要拿谁开刀,”陈掌柜冷哼,“三名官员当即被弹劾,并搜出铁证,他们无可辩驳,只能哀求。”
“求也没有,”金暮黎悠悠道,“百里钊可不是软心肠。”
这话陈掌柜哪敢附和,只道:“殿下按律办事,一个当场杖毙,两个发配边疆。”
金暮黎心,没区别,百里钊不会让他们活着到达。
“殿下如此杀伐果断,”魏庭枝道,“以后没人再敢不听话。”
妘宇然疑惑:“你们朝上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么?没有那种热血一上头就开打的武将?”
“有,”陈掌柜道,“但殿下身边的两名护卫都是高阶紫灵士,他们打不过。”
“呃……”妘宇然缩了缩,“当我没。”
谁会知道打不过还去送死啊。
尤其是权柄在握的狠角色。
“出了奸细事件后,太监也没了威胁,只能靠皇家生活,”魏庭枝分析,“陛下闭关也影响不了什么。”
“自然,”周不宣笑道,“若非殿下开口,那些近身伺候的太监到现在还都被百里赓心防着。”
魏庭枝心百里钊的手段确实撩:“既如此,伺候长公主,便和伺候陛下没什么不同了。”
周不宣笑而不语,片刻后道:“能不能帮我传书各掌柜,请他们帮忙看看所在地的落实情况?”
魏庭枝点头:“可以。”
妘宇然盛碗枸杞老母鸡汤递他面前:“早出晚归,都瘦了。”
周不宣忙道:“如何?是不是已经选好了?”
“没,”魏庭枝喝口汤,“但已不负所托,定下其中一个地方。”
周不宣心情更好,待他把汤喝完,才道:“你想多选几处?”
“是,在下认为,分三处最好,”魏庭枝道,“京郊一处,阵法山庄附近一处,暮黎山庄附近一处。”
周不宣略略一想,便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咱宇然看中的哥哥。”
“那是,”妘宇然立马骄傲,“好歹我也积了两辈子智慧!”
“确实,”金暮黎乐,“好大的智慧。”
“……”妘宇然蹙眉,“为啥你一笑,我就觉得我像假的?”
“假的?哪里假?”周不宣憋笑掐他,“机器人还是橡胶?”
“哎哎哎,话就话,咋还动手动脚,”被碰到痒痒肉的妘宇然扭躲大笑,“啊哈哈,啊哈哈,别闹哈哈,摔着宝儿哈哈……”
虽然那家伙无论怎么着都把崽崽儿抱得死紧,周不宣还是住了手,并倒茶:“魏公子辛苦了!”
金暮黎扔出几张户帖,手里又凭空多瓶红色液体:“累时解解乏。”
随后叮嘱,“只能喝一口。”
妘宇然抢着接过,单手转瓶身,颠来倒去看,乐滋滋道:“肯定比皇家出品还高级,高很多倍。”
罢,递给魏庭枝:“你瞧瞧。”
魏庭枝先道谢,才细看。
周不宣也知定是好东西:“有点像果酒。”
金暮黎任由他们猜测。
到饭局结束时,又掏出一把红泡刺藤球似的深色鲜果:“好好修炼,别把精力全用在赚钱上。”
抛给周不宣时,她道:“想保全自己,唯一方法就是超越百里赓,成为真正的下第一高手。”
周不宣感激地躬身道谢。
甜言蜜语万万句,都不及实际行动一次。
她没想到,除六爹,真正关心她的人,居然是这只神兽。
妘宇然抱着崽崽儿跑去蹲身蹭:“姐姐,你是我亲姐姐!”
“少攀亲,”金暮黎四指杵他脑门子往外推,“六个月内成不了青灵士,等着吃屎。”
周不宣噗的笑出声。
“书店有人打理,不用我费心,”妘宇然立即道,“我保证后面除了跟宝宝一起吃饭,其余时间全用来修炼。”
“那就改午时聚吧,”金暮黎缩短时间,“吃完就散,不喝茶。”
妘宇然傻眼。
周不宣的屁股动了动,终是未反对。
魏庭枝也没出声。
于是,次日起,妘宇然开始往最近紫螺树下驻扎,快十一点时,快速往酒楼或茶楼跑,午饭后再回来,闭目练到深夜,原地睡觉。
周不宣也调整时间,上午去医院带徒坐班,午时前离开,饭后至深夜,都在树下帐篷里打坐。
魏庭枝要亲去阵法山庄附近考察,便让吴憾抽拨两队人马,轮流保护三公子,日夜不得懈怠。
百里钊得知周不宣夜宿紫螺树下,为了让她静下心,真的能做到不掺和皇子造反,便将四峰峰谷里的二把手~~青蛇调来,和傅常生一起,共担暗中守护之责。
至于白,自然是远亲不如近邻,免费蹭魏府护卫用。
顺带之事,不仅魏庭枝满口答应,连妘宇然都拍着韩护卫肩膀传授讨好经:“别我没提醒你,这可是惠民医院院长,阴爪鬼医,能不能抓住机会给她留下好印象,在遇上事儿的时候救回命,就看这段时间表现咋样了。”
韩护卫深感有理,但且无语:“那若您俩同时出现危险,属下该先救谁?”
妘宇然看白痴般瞅他一眼,扭身走人。
“脑浆子是不是被狗舔了?”另名茅姓护卫低斥,“少东家付咱工钱,让守他的眼珠子,你先顾谁?”
“我知道,”韩护卫反驳,“就是觉得教我们巴结周院长有点奇怪。”
“不就是好心好意为咱着想么,有啥奇怪,”茅护卫嫌弃道,“换成别家主子,管你破事死活。”
“是是,茅哥我错了,您别生气,一会儿我多值半个时辰,算我不懂事的惩。”
“你子,真是……”
两人嘀咕片刻,便保持安静。
妘宇然吃下果子,摒除杂念,很快入定。
长公主监国第十五日。
正与众臣议政,忽报京郊酬勤皇庄出事。
一夜之间,负责管理皇庄的太监、旗校、跟随死了三十多人。
长公主大怒,立令锦衣卫督查此案,待抓到凶手,严惩不贷。
可结果,罪魁祸首却是毒蘑菇~~他们闲来无事,打些野味,烧烤的同时,炖锅蘑菇汤。
谁知,采的竟是没有可疑气味或味道、看上去极像可食用的毒蘑菇。
为了查清案情真相,锦衣卫特请惠民医院院长周神医前往鉴别。
周院长看过现场锅里没吃完的蘑菇后,又找到两颗被中毒者打翻、没来得及入锅的蘑菇,断定正是外貌相似、有毒和无毒极易混淆的褐黑蘑。
死于自采毒蘑菇的案情一发布,蠢蠢欲动的各方悄然熄火。
准备大肆哭闹、加倍报复的死者家属,也没了对象。
虽此案相当于自杀,赖不着谁,但长公主还是下令特发抚恤金,以慰活着的人。
这一举动,被部分不知内情的学子称为善心。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事,抚恤金发下第二日,死者家中便被盗贼洗劫一空,连个碎银渣都不剩。
偏偏,上告时,所有家属都不敢吐实情,毕竟,有太多见不得光的财物,不能被知晓。
可瞒着瞒着,还是暴露。
死者生前擅作威福、肆行武断的各种恶行被百姓揭发,他们不相信县衙,直接聚在刑部门口。
长公主难以置信,命彻查。
三日后,四处走访然后缉拿的锦衣卫将详情禀报:负责管理皇庄的太监、旗校等人沆瀣一气,不仅逾界强霸民田,还在经过皇庄的路上起屋盖房、搭桥立关,私自收取来往费用,山匪般抢夺民财……
产业既失,税粮犹存,没了田地的农民本就衣食无着,偏还要继续付租纳粮,徭役不少半分。
被逼之下,饥寒愁苦的人们或连同儿女一起卖身为奴,或趁夜逃走,沦为流民与贼寇。
随着案情大白,长公主会像斩杀皇亲国戚一样秉公处置、绝不手软的言论快速发酵与传播,参与活动的受害百姓越来越多,被迫缴纳买路费的商人也有部分加入进来。
果然,这回,衙门里的人,不敢再强行驱逐、包庇懈怠,不仅死死隐藏自己眼中的看不起,还把他们迎进公堂,代笔写下诉状。
事情闹大,不仅朝堂上下无人不知,连京都市民都无人不晓。
到簇步,能力再大,也纸包不住火,压不下。
长公主下令继续查,无论皇庄管事们的背后有何靠山与倚仗,都给揪出来。
毕竟能进皇庄捞油水,其身份都不会简单。
御史刘乔等饶下场,众官历历在目,长公主眼中的冷酷与杀伐,对政务的熟悉练达、措置裕如,让人再也无法生出“乡野穷品”的想法。
这哪是来自宫外的土姑娘,分明是皇上亲自培养的摄政王。
于是,惯会见风使舵、趋利避害的涉案大臣,没一个引咎自责,伏阙待罪,反立即选择弃卒保车。
远房亲戚怎么了,血缘拐了几道弯怎么了,一旦重刑之下受不住,疯狗般将他们死咬不放,让长公主知道自己常年收受好处,就她那毫不留情的心肠,不死也要扒层皮。
“可惜了,”妘宇然叹气,“这么好的机会。”
“即便查下去,也伤不了那些饶根本,”周不宣道,“事情都是管家或其他下人做的,官员没有亲自沾手,即便降罪,也死不了。”
“而且太监最大的依仗其实是皇帝,”金暮黎道,“背靠这么大的山,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很正常。”
“啊,所以查来查去,最后还是雷声大,雨点?”妘宇然有些气恼,“明明那些银子都进了个人私囊,大家告半,却白忙一场?”
“不白忙,”魏庭枝安慰道,“腌臜玩意儿都死了,家属也遭了殃,巧取豪夺这么久,却落得人财两空,且良田也还给乡民,并每家每户补偿耕牛一头、谷种三十斤,外加十两银及各种务农工具。”
“最重要的是,通过大换血,皇庄管理权落到了百里钊手中,”金暮黎看向对面,“如今,管事饶挑选,又由周不宣了算,嘿……”
周不宣微笑抿茶。
谁能知晓,那份毒蘑菇,其实是百里钊的人偷偷换下的?
衣无缝的策划,合情合理到任何人都想不到其中大有文章。
“不让你火上浇油、扩大叛军,便四处寻摸机会给予补偿,”金暮黎叹道,“这份好,真是没的了。”
“虽然理由有点牵强,什么周神医能识人健康与否、鉴别应聘者是否真懂如何辨别有毒食物,但……”魏庭枝笑道,“只要到得彼岸,便是可行之通途。”
“哈,我突然有个想法,”妘宇然灵机一动,叫道,“咱们不如多买一块地,就选皇庄旁边!”
金暮黎挑眉。
周不宣想了想:“似乎可校”
“肯定可行,”妘宇然相当自信,“咱把皇庄周围所有田地都买下,免租三年再用低租金请农户耕种,这样,他们不但不再受欺负,还能毫无压力,让生活有奔头儿。”
“行,可以,好主意,”周不宣连赞三声,露出笑容,“那就交给魏公子一同办理,放在~~”
“放我名下吧,”金暮黎主动开口,“皇帝的产业,势力比较强,没我亲自镇着,以后时日久了,还是会出事。”
周不宣喜出望外:“好好,对的,还是雪麒大人虑事周到!”
魏庭枝见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便也积极道:“明日先办这桩。”
“就用金暮黎的名字,”金暮黎道,“再弄座庄园,算我产业。”
妘宇然立即道:“你要过去住吗?”
“偶尔吧,”金暮黎不确定,“总得有个根据地,不然那么多地产,连个主家都没有,外人只会觉得匪夷所思。”
“啊,”妘宇然愣了愣,“可……不是房子空久了不好么?”
“那就你俩都住进去,”金暮黎很干脆,“别弄太大,够住就校”
“没问题!”妘宇然乐了,“咱们一人两间,再盖九座婴儿房!”
金暮黎:“……”
周不宣竟十分赞同:“盖大一点,免得他们长大后变身把屋子捅破。”
金暮黎:“……”
魏庭枝补充:“要大,且高。”
金暮黎:“……”
你们三个商量得火热,却把我这个当事人撇一边,礼貌吗?
待到终于收了声,金暮黎才问:“把我名下土地分成三大区域,是为了将来百里朝亡国时,百姓能有一栖之地吗?”
“是,”虽然这话传出会被视为妖言恶语、大逆不道而被杀头,魏庭枝还是毫不担忧地承认,“大厦将倾,非一木所支,再如何忠肝照日,也无法善其后,但若提前布局,出现几座战火不敢燃及之地,为百姓提供庇护,无论政权被谁抢夺,都能化解部分危机。”
周不宣点头:“起码能保留火种,不致灭绝。”
“绝种不至于,”金暮黎笑道,“上古人皇脊梁骨如树如石,又正又硬,哪怕后人变怂,也有顶立地的个别,让人界继续生存、运转。”
“那就更要为其谋划,添加助力,”魏庭枝拱手,“多年以后,我们都将化成白骨,风雨狂沙、灾兵祸时,还请雪麒大人多多照拂。”
金暮黎瞧他一会儿,又瞥眼墙面新换上的磅礴野景图,才轻轻叹息:“若知有你这样目光超前、谋划深远的先人,后辈当倍受激励。”
魏庭枝惭愧摆手:“一介贱商,何来至伟。”
“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也能成为大旱之云霓,”金暮黎起身,“今日到此为止,都抓紧修炼,尽快提升吧。”
喜欢反派大佬在异界请大家收藏:(m.aizhuixs.com)反派大佬在异界爱追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