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预料自然要证实，在她刚成为襄王妃不久，她就曾问过屹川，得知方玉君因火绳枪炸膛，以至于脸和眼睛受伤确实不轻。
虽有王府最好的伤药，但那也不是太上老君炼的金丹，做不到医不可能医之伤。
然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方家主母方刘氏的娘家，珍奇山庄，便是以遍寻下珍奇之物而闻名。
做娘的心疼女儿，也算是理所当然。
方夫人已经做得非常克制了，找人为她医好伤，再为她寻一位可依靠之人，都在情理之中，所以叶舜华并不觉方夫人有多可恨。
但方玉君却是另一回事。
她还在计算中，安永清却在沉默中猛然坐了起来，竟有些莫名兴奋地拉住她的手道：
“若邹令仪的确就是方玉君，她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只要上书父皇，她就成不了我的侧妃了！”
“哪有那么简单啊我的王爷，你是病糊涂了。”
她把他按回床上，取了手巾边帮他擦脸边道：
“方夫人只在你我面前发了誓，且在严格履行当初的誓言，并无一事出格。你想想她的原话，夺了方玉君的辈字、逐出方家、发落到庄子里，她可是一一都照做了。至于给方玉君治伤，也是她作为母亲，在不失信于饶前提下，少数能为方玉君做的事之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方夫人为方玉君计的深远，是为她选了一位家风严谨、在朝中体面的夫君。再加之邹家非无后不可纳妾的祖训，落下了残疾的方玉君若能成为他的继室，也不会担心日后有妾室爬到她的头上欺辱刁难。”
“这一切，方夫人依旧都是恪守了本分，也没有违背誓言的。至于方玉君是如何变成了邹令仪，都在方夫人和方家的可控范围之外，是邹公孝自己的决定，所以方玉君也谈不上欺君之罪。”
“她如今的身份，已彻底成为你恩饶女儿。她又有心嫁给你，且要求并不过分，只求一个侧室的名分，父皇当然会应允。毕竟无论是你还是皇家，在这件事中都是获利者，何乐而不为呢？”
“眼下此事已经无可更改，你若去参奏方玉君之事，只会让父皇迁怒于我，认为是我在背后挑唆，才让这偌大的襄王府后院，连一个弱女子都容不下。”
她把手巾扔在一边，微蹙眉头，眸色深深看着安永清。
“何况，你难道真的以为，问题仅仅在于方家和方玉君？方家与邹家的仇，算到如今也已经八年了，要弥补亏欠，未免也太迟了些。而且邹公孝的年纪在那摆着，若无人刻意引导，我想任谁都不会选一个同龄人做女婿吧？”
方家与邹家的旧怨，安永清也是知道的。
那时候他才刚刚学着办差，皇帝也刚巧命他去了刑部，所以当年的事他还有印象。
从常理来讲，致歉赔罪要趁早，邹家少爷和夫人在八年前先后殒命，方家却拖到至今才想起来有实质的补偿，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他躺在床上抬手按住额角，勉力拉回些思考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这又是他们所为？世事变化无常，他们怎能确定邹公孝不会娶方玉君？又怎能确定邹公孝一定会死，且是为保护我而死？”
叶舜华勾唇笑了笑，这些事在其他人眼里的确都是不能确定的，但这行事风格她却嗅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清鸢的味道。
“只要你熟知人性，这些就都是可控的。在整件事中，一共存在几种变化，她早就想好了。”
“一，路途中行刺成功，你死了，后面的计划便无所谓了。”
“二，路途中行刺失败，你到了玉虬关之后，还有他们的第二波死士，若你被刺杀，如上，若你又幸存，便开始下一环。”
“三，玉虬关故意破坏谈判，引发阿古达木袭击，利用方毓德的心态操纵方明，让阿古达木能直逼驿馆，便很大概率可以除掉你，但若没除掉，还有下一步。”
“四，这一步便是之前布下的。为邹公孝与方玉君牵线搭桥，方夫人爱女心切又无更好的选择，所以会答应是情理之郑而邹公孝这八年，定也受够了孤独凄凉，他是想要有个人能陪陪他的，哪怕只是话。”
“然以其最重规矩礼法的性格、举世皆浊我独清的风骨，很轻易便能推出，他不会收一个如此年轻的后辈续弦，只可能把她认做女儿。”
“进行到这一步呢，邹公孝去玉虬关不死也得死，别忘了，还有一个背后的刽子手，严江离在呢。”
“严江离在这整件事中，可是最关键的人，他到底还是成功瞒下了些内情。若邹公孝那边出现了意外，怎么都不肯接纳方玉君，我想，方玉君今日就不会姓邹，而会姓严，在玉虬关死的人也会变成严江离，她依旧能得到你恩人之女的身份。”
“至于方玉君，她太容易控制了，她一心想要嫁给你才会不顾一切的刺杀我，而她的靠山，也只有方家。”
“如此对于他们来，阿古达木袭击玉虬关之事，让方茂行去背锅，还有第二个意图，那就是一旦方茂行通敌罪名成立，方家就会受到株连，但一般女眷都可存活，往往被罚没成为官奴，方玉君就会彻底沦为一枚他们股掌之中的无根之棋。”
“可惜他们这一步也失败了，方茂行因为咱们的缘故，不仅没有遭受责罚，反而官复原职，重新夺回了抚远将军职位，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控制方玉君。”
“因为还是那句话，方玉君胸无城府，自始至终，都以成为你的女人为目的一，报复我这个仇人便是她的目的二。嫁入襄王府，可以让她更加接近这两个目的。”
“如此前四步终了，就可以顺理成章进行第五步，让方玉君以恩人之女的身份嫁入襄王府，对于他们来，这么做有两个好处。”
“一则，她是侧妃，不是寻常丫鬟，又名义上是恩人之女，在襄王府会拥有一定的权力和自由，更方便他们获取情报；二则，方玉君被情爱和仇恨操控，他们不需要用什么计策，方玉君自己就会主动对我展开报复，明里暗里，她总能给我制造一些麻烦就是了。”
一气到完，叶舜华长出一口气，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润了润干燥的喉咙。
“现在他们总归有一个计划成了，就是方玉君，父皇也不会因为咱们的猜测就收回成命，所以方玉君入府已是必然。现在再苦恼于怎么不让她入府，是在白费心思和时间。为今之计，咱们还是得尽快想个法子，把王府打扫干净，还得让外人看起来合情合理、无法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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