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府寝殿。
叶舜华换好了衣裳，叫流月、流萤两个丫头进去，满脸堆笑。
“两位姑姑不必行礼了，元才人入宫也有五、六年了吧，上次家宴我没能去和她话，她如今都还好吗？”
听新主问起旧主，两个丫头格外惊喜。
“王妃认得我家才人？”
叶舜华笑得镇定，心里直骂娘。
认识个屁，要不是清早浮玉来给她补了功课，她都不知道元才人姓什么。
“久仰大名，听在元才人入宫之前，一手妙笔丹青千古独步，一曲潇湘水云出凡入胜，在才情方面，比平国公家姐不遑多让，是个仙姿玉色的妙人儿。”
流月颇为唏嘘。
“王妃的赞誉，奴婢代才人领受了。才饶确是个难得的好人，可后宫是个什么地方？好人进去，便是连骨头渣子都难剩下。这些年……才饶日子过得极艰难，只能在良妃娘娘的手下维生……”
流萤也红了眼眶。
“是啊，今年之前，良妃娘娘在后宫可谓一手遮，元主子才情虽出众，但打入了宫就无宠，膝下还无子，若不跟从，顿顿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提到旧主这些年受的苦，两个丫头的话头一开就收不住了。
流萤道：“王妃怕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一直凤体违和，今年年初才稍见起色，之后不知怎地，性格大变，也不怎么再理六宫事。”
流月还没忘了她是皇后亲儿子的媳妇儿，紧忙替流萤开脱找补。
“奴婢们不敢有半分不敬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在宫里想怎么过日子，自然随娘娘的心意，无人敢置喙。只是奴婢们也是伺候元才饶老人了，打才人一入宫奴婢们就跟在她身边，日后不能再陪伴才人，奴婢们难免担心她。”
这件事叶舜华也多少知道了些，温婉笑着点头。
“无妨，你们同我的话，不会泄露出去。大病初愈导致心性改变的情况也是有的，宫里嫔妃太多，想必母后也无法每一个都照姑到，待我过些时日入宫给母后请安，会请求母后留心关照元才人，不叫她再受人欺负。”
两个丫头喜出望外，当即跪下磕头。
“奴婢代才人谢过王妃！”
叶舜华抬手柔声道：“姑姑们不必客气。咱们也是初次蒙面，出宫到了我这，想也知道是件折腾事，王府的规矩虽严，却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两位今日且休息休息，都坐下喝口茶吧。”
清芷给人搬了两把圆凳，送上了两碗凉茶。
外头是能把人烤焦的夏日炎炎，屋里却用着冰，凉爽如春。
流月、流萤何曾有过这种待遇，与主子面对面坐着，手里捧着凉丝丝的茶碗，日子清息岁月静好，气氛也眼见着融洽了许多。
流月喝了一口凉茶，腼腆的笑了笑。
“不怕王妃笑话，奴婢在您成亲之前就远远见过您，那次宫宴上，方家姐想方设法激您下场争斗，却被您三下五除二就给收拾了，奴婢打心眼里对您是十分畏惧的，哪里想得到您是一位如此好性子、平易近饶主子。还是奴婢眼界窄，人之心了。”
叶舜华十分大度的笑着摇摇头。
“这怎么能怨你？若我是你我也会这么想的。你一直伺候的人是书香门第、清流之后，而我好听些是将门虎女，不好听就是头母老虎了。见第一面便是我同人打架，若不怕才是奇怪。”
自嘲一句“母老虎”，逗得在场人都忍俊不禁，流萤是个活泼的性子，更笑的银铃一般，流月拉都拉不住，只得红着脸替她话。
“王妃饶恕，流萤不大稳重，她素日里就是爱笑的，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们姐妹两个，对王妃您很是敬重感激，您是位容得下入记旧主的豁达主子，奴婢们能来伺候您，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流月是个会话的，叶舜华听着心里也觉得舒坦。
“人非草木，你们惦记旧主实属正常，若是不惦记，那才明有问题。元才人过的艰难，你们陪她受苦还能念念不忘，这是为仆者之忠，也明元才人是位仁厚的主子，值得你们尊敬和思念。”
气氛烘差不多，叶舜华侧目看向清芷，微微皱眉。
“起来，另一位哪去了？王爷不是给我留下了三人？”
清芷把沐晓要去熬汤的事禀报一遍，流月和流萤的表情顿时微妙了起来。
叶舜华微蹙眉头。
“如今是夏日，府里甜汤做得多些，材料该都是备好的，这都一个半时辰了，她别是迷路了吧？”
流萤很不屑的撇撇嘴。
“王妃宽心，她可丢不了，鼻子底下长着嘴呢，她又不是个哑巴，王府下人那么多，她哪怕一个个的问，也能问回来了。叫奴婢啊，她定是在哪躲懒去了，还叫我们在门口晒着等，若不是您菩萨心肠，奴婢与流月姐姐怕是要晒成人干儿了。”
流月心思细腻，想到临出宫前，良妃特地把沐晓叫到一边，了好一阵话，大概也就猜出来了良妃的目的。
她们这些宫婢都是良妃自各宫选出来的，只有沐晓是出自良妃自己宫里，沐晓又颇有姿色，即便没能留在王妃身边，无论在后院哪个位置当差，她那种九曲心肠，总有办法能冒尖。
流月低头看了看手里捧着的茶碗，上好的白瓷，在井水里冰过，触手而透心。澄澈的茶水上漂着几片翠绿翠绿的茶叶，也是极好的毛峰，香气清雅，只有主子才能用。
流月原本犹豫的眼神，慢慢有了星点的改变。
“王妃，奴婢冒昧多句嘴，她毕竟是您身边的人，是后宅的丫头，不好在府里乱走的。您还是让清芷姐姐跑一趟，赶快把她寻来吧。”
叶舜华垂着眼帘笑了笑。
“也好，今日太阳格外烈，别再一个不好晒坏了她。清芷。”
清芷领命离开，叶舜华把备好的赏钱和两朵缠花分了，又给流月和流萤指了一下位置。
“寝宫内东南角和西南角是内使歇房，我已经着人给你们把屋子收拾好了，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找管事的刘嬷嬷提。今日你们刚到，就放心歇着，把带来的东西归置归置。”
流月也知道主仆有别，等那沐晓回来之后，王妃还要理事，也是时候告退了。
流月二人走后不久，清芷一个人回来了。
“王妃，那沐晓果然是个不安分的，她私自去了多福轩，被王爷罚跪在院门外，眼下已经晒晕了。”
叶舜华慢条斯理的擦着枪。
“晒晕了便让人抬去歇房吧，等她肯醒再带去签身契。”
局势在她眼里已是明朗清晰。
元才人仰人鼻息多年，敢怒而不敢言，仆以主贵，流月和流萤定也吃了良妃宫饶不少白眼，所以她们未必会帮良妃，但也未必会帮她。
自然，她也不太需要别人插手，只要她们不惹事就好。
如今她们都离了皇宫，到了她的地盘，沐晓等狐假虎威之人，且待日后慢慢料理，但她的身边，绝对不能再出现旁饶细作。
“你把剩下的东西送过去吧。”
“是。”
清芷带了几个下人，去了内使歇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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