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暗着。
寒风瑟瑟。
宁野一夜没睡,通宵办理政事。
楚良登基以来,大赦下。
外边诸侯割据,里边鱼龙混杂。
内忧外患,这事是一日比一日多。
下个月又是开春大典,这事就更多了。
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人与妖共存,身份物种的不同使管理这件事变得加倍复杂。
严了怕暴乱,宽了又怕出事。
怎么找到这个制衡点,是他们新手管理者上任后的首要任务。
宁野批完最后一份公文,伸了个懒腰,发现脖子疼得不校
她一边揉着,一边去看漏刻。
见时间差不多,去厨房煮了两碗面。
她刚煮好,林发发斜挎着袋子鬼鬼祟祟摸了过来,见到是她,惊讶道:\"宁姐,你怎么起这么早?\"
宁野自从被禁足后恢复到了以前的作息,不睡到日上三竿坚决不起。
宁野边将全府上下的馒头放锅里热边道:\"你今第一去上工,想着给你做碗面,祝你成为定国第一名女捕快。\"
林发发将灶台上的两碗面拿到饭桌上,一抬头,看到宁野走来,眼里全是红血丝。
\"你又一夜没睡?\"林发发不由有点心疼。
\"是啊,公文太多。\"宁野拿来两个热腾腾的鸡蛋放到林发发面前,\"放袋子里,饿了再吃。\"
\"你不吃?\"林发发想把其中一个鸡蛋给她。
宁野推拒道:\"你孩子长身体,我等会吃完这碗要去补眠了。\"
见她没什么精神,林发发也不多话,将两个鸡蛋收进了袋子。
\"噢,对了,最近女子失踪案频发,你心点。都城知县给我来信想把你调过去,八成是因为这事。\"
\"我知道,最近街头巷尾传的都是这件事,好多人把自家闺女送往乡下,结果半路失踪了。\"
宁野咀嚼着嘴里的面条,突发奇想问道:\"你们这有没有那种无色无味,但可以被追踪到的某种东西?\"
林发发连嗦两口面,想到了一个东西:\"狐药?\"
\"这玩意有这种效果?\"
\"狐药除去致幻,催晴,好像确实有这个作用。\"
宁野琢磨着让林发发带一个:\"你知道藏六郎去哪了吗?\"
\"它不是早就过来了?\"林发发被问得一愣。
\"没有啊。豆谷没跟我府上来人了。\"
\"冷烟师兄前几日就来信,藏六郎扮作女子……\"
林发发到这一顿。
宁野也愣了。
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她们心头。
宁野望着外边树下白白的雏菊,艰难道:\"这,不会连狐妖也拐吧……\"
\"狐妖可幻变男女,最受黑市和人贩子欢迎了……\"
藏六郎莫不是年纪就要经历人间险恶了?
微微亮点时,宵禁解除。
林发发骑马出府去上工。
宁野则是接连写了五封信送去皇宫。
楚良一大早起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得他头发都没绑就连忙拆开来看。
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自己成了转接人员,那五封信都是送给大藏狐阿鱼的。
他对于宫里有狐妖树人非人类cp他是没意见的。
偶尔路过,能听到苏溪清亮高亢的歌声也是一种疗愈。
唯一有意见的就是那只大藏狐脾气太坏了。
撸都不给撸一下。
还经常大晚上出宫去,大藏狐动作又快,夜里就只能看到黑影一闪而过。
他们住的木樨宫已经传出有鬼了。
内务府的人屡屡委婉提出要不要让张以清去做法事,皆被楚良压下。
楚良翻了个大白眼,把信交给贴身侍奉的宫女,让她转送去木樨宫。
那宫女一听是送到那,吓得面色全白,迫于淫威,只得应下。
犹豫半晌,宫女问:\"国君,那,那个宫无人居住,奴婢,是要将信放至何处?\"
\"你将这些信绑了石子,丢进去。\"
\"……是。\"
难道那个地方真有人住?
还未亮,一阵微风吹来。
阴冷阴冷的。
宫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夜里。
大藏狐阿鱼是在深夜才到的。
也不知道他成去做什么才这么晚到监国府。
咱也不敢,咱也不敢问。
宁野白日里等得心焦,越等越怒气冲冲。
除了阿鱼,就是林发发。
一人一狐愣是一个白都没出现。
最先到的居然还是阿鱼。
宁野狂灌几口茶水将心头火压下。
见窗口有黑影掠过,她立刻开门出去。
门外阿鱼穿着普通贵族子弟的衣裳,面容却是妖艳的女子,跟宁野初次见他时更漂亮了。
宁野忍不住想象苏溪与他亲吻的画面。
满屏绽放的百合花。
阿鱼满脸不耐烦,尤其是看见宁野,他如今对这个女人可以是感恩与厌恶交织。
感恩她出手救了苏溪,厌恶她曾经像个登徒浪子轻薄自己。
“叫我过来做什么!”阿鱼开口语气就不好,双手插袖子里,看上去像个黑社会大姐头。
“咳。”宁野赶忙清空脑子,道:“六郎和一些女子被抓走了,发发现在在府衙查案子,我怕她也丢了,听狐药还有追踪气息的功能,你有没有,那啥?”
“你大半夜把我叫来就为了这点事?!”阿鱼忍不住提高嗓音。
“嘘!”宁野忙提醒他安静,“别人都睡了!你点声!”
“恭桶拿来。”
“蛤?!”
“底下要铺一层厚厚的香灰。”
宁野:?
见宁野满脸震惊犹疑迟迟不动,阿鱼怒了。
只不过这怒气似乎还交织零别的东西。
“你到底,去不去做?”
“大半夜的我上哪给你弄香灰?”宁野指指自己住的地方,“别没有香灰,草木灰早上都被沤肥了。”
阿鱼无语半晌,瞧瞧这,又瞧瞧那。
原本是种花的地方全部夷为平地,种上了瓜果蔬菜。
连不远处的假山缝隙都没放过。
河池塘里似还迎…等等,不该放的是锦鲤吗?!
浮到水面呼吸的那么大一条草鱼是怎么回事!
阿鱼从没见过这样实用且穷批的府邸……
贼来了都得摇头扔下俩铜板。
不准还得薅一把菜再走。
“你,你如厕,去的哪?”阿鱼对宁野,第一次觉着无语。
宁野指向旁边藏里建起的一个屋子。
阿鱼走过去,不多时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一间破屋子,底下一个大深坑,两条木板搭上头,那堆屎你们囤着干什么!宁野你就不能像其他达官贵人那般讲究点吗!”
宁野弱弱道:“沤肥啊……”
一刻钟后。
某处根深叶茂的树底下出现了一个狐狐祟祟的黑影。
阿鱼怒气冲冲地刨坑,怒气冲冲地咒骂着某人,再怒气冲冲地岔开后腿准备酝酿一番。
宁野听着背后阿鱼的咒骂没敢回头,专心致志地替他守着……拉屎……
嗯,没错,拉屎。
狐药的制作原材料就是会化成人形的狐妖拉的粑粑。
年份越久,药劲越足。
正在阿鱼卯足劲酝酿,感受到菊花处有丢丢初开的迹象,忽然贴着的墙外有点动静。
监国府建立在临街处,并不偏僻,是以墙内一人一狐皆以为是打更人路过。
直到三秒后。
阿鱼发出邻一声惨剑
伴随着一阵重物落地声。
还有林发发惊慌的尖叫:“耗子!大耗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声此起彼伏的凄厉叫喊划破夜空,不远处下人房纷纷亮灯。
宁野一个箭步冲过去先捂住了林发发的嘴,再用另一只手合上了狐狸吻部。
见下人房已然有人提灯出来,宁野连忙喊道:“发发你这么晚回来喊什么喊!一只耗子而已!无事赶紧回房,别惊扰大家!”
下人房门打开,探出了一颗脑袋往这边望,冲在前头的豆谷脚步一顿,还是多问了句:“宁监国,可有需要我们的地方?”
“没有,发发这死孩子瞎叫唤,赶紧回去睡吧。”
得到回复,豆谷哪怕知道不正常也叫上其余人乖乖关门回去睡了。
宁野见解决了他们,立刻回过头来解决眼前这情况。
林发发已经看清她踩的不是什么大耗子,而是阿鱼后已经镇定下来。
被迫消音的阿鱼怨怼地瞪着二人。
“你,你没事吧?”宁野尴尬地松手,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给犬科动物顺毛。
阿鱼幽怨地盯着她的手。
宁野立刻反应过来停下,迅速缩回手。
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有没有狂犬疫苗,被狐狸咬了可怎么处理?
“你……”宁野还想话。
林发发戳了戳她,见宁野看过来后指了指地上。
只见地上,阿鱼毛茸茸的大尾巴以不符合犬科生理结构的弧度折了一个180°角。
一条狐狸腿被压在尾巴下,直挺挺的。
“那什么……”宁野没话找话。
“还不给我去找太医!”阿鱼咬牙切齿。
“找,找兽医还是人医啊……”林发发见自己闯了大祸,忙想补救。
“找张以清!”阿鱼几乎快吼出来了。
这个国家里,除了张以清能看人看兽,还能有谁!
宁野醒悟过来,交代林发发一声后赶忙去仆人房找了个厮去送信。
哪知。
送信的厮前脚刚出门。
后脚池塘边上传来了一声惨剑
厮回头看了看面上镇定的宁野,结果宁野丢下一句早去早回就把门关上了。
监国肯定有事瞒着他们。
厮心中肯定,想了想自己拿到的报酬和光明的未来,还是先去送信吧……
这边,关上门的宁野一路飞奔去池塘边。
就见一个的身影拖着一个巨大的毛毛身影,撸起袖子拿着刷子洗洗刷刷。
阿鱼被五花大绑,在地上蠕动地像只长毛虫。
宁野定睛一看,那绳子好像还是林发发作为道士的时候用来捆妖的。
她离得不远,清楚地看见林发发从阿鱼两胯中间掏出了一对毛毛铃铛,疑惑地问:“咦,这是什么东西?”
地上的阿鱼扭动的更厉害了。
宁野怕自己再晚一步这只狐狸就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入宫”了。
她飞速上前喊:“林发发你快给我住手!”
林发发被她这一喊,手一哆嗦,用力地拽了一把手里的铃铛。
藏狐浑身一震,猛地一个翻身,掉进了荷塘。
水花四溅。
溅了二人一身。
“他,他……自尽了?”林发发风中凌乱。
“自尽你妹啊!”宁野忍不住骂了句,脱下外衣也跳入池塘。
月光下。
白晃晃的池塘水面犹如炸了锅。
被宁野解开捆妖索的阿鱼嗷嗷乱叫:“你别管我!别管我!姓宁的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把我骗来这找我乐子的!”
“你快给我闭嘴,赶紧上去冷死了!”
“我阿鱼,就算是被水淹死,在池子里冻死,都绝不上岸!宁野你个黑心肠的你就是故意的!林发发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货,你就跟宁野一条绳上的黑心肝!”
阿鱼一个劲地在水里发疯扑腾。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啊!
他一个修炼了几百年的老狐狸,居然在今夜,被人类踩断了尾巴不折了一条腿的同时,居然差点被骟了!
林发发满脸无辜:“我看你屁股上沾了屎……想帮你洗洗而已……”
“人家也是好心,别闹了,快上岸。”宁野浮在水面哄他。
哪知阿鱼瞪她骂道:“姓宁的你个黑心肝脾肺肾!你是不是怕你养的鱼给我闹死了!我不管,我若是化成人形不漂亮了苏溪不喜欢我了我跟你没完!”
“不漂亮了我养你一辈子啊赶紧上去吧祖宗!水好冷!”
“谁要你养!谁要你养!”阿鱼此时只能用其余完好的三肢狗刨,被宁野揪住后脖颈的皮挣扎地更厉害了,“你故意的你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你就是觊觎我的美色才会让林发发从外墙跳进来把我腿踩折,这样你就可以霸占我的身体!”
阿鱼憋了一大口气,吼道:“宁野!你得到了我的身体又能如何,你得不到我的心!”
宁野此时想提起屠刀,宰杀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心都有了。
“不是,我刚下工回来……”林发发目瞪口呆,佩服阿鱼这脑补能力。
“谁信谁信!宁野你初次……”
“你到底上不上去?!”宁野被他闹烦了,头痛地问。
开春的池子很冷的好吧?
“我死也不上!”
宁野在他完这句后立刻松手上岸。
没了桎梏的阿鱼仅靠三肢压根无法顺利狗刨,呛了好几口水冲宁野吼:“快救……咕噜噜……咳咳劳资……咳咕噜噜……上去!”
宁野骂了句脏话,再次下水捞狐狸。
黑夜里。
因为动静太大,下人房无人睡得着,在听到阿鱼那句‘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后更是八卦之心压抑不住地躁动。
豆谷因着是给宁野当贴身丫鬟又是监国府管家,自己一间房,此时也禁不住偷摸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往外看。
只见月色下,宁野似是捞了个浑身长毛的人……还是狗上了岸。
豆谷觉着是那公子头发太长导致自己看着不像人。
嗯……应该是公子吧……
藏狐阿鱼的声音压根听不出男女。
但……
豆谷挠挠头,按着自家监国好色的性子……她还真就拿不准宁野到底喜男喜女了!
她只能确定,宁野喜欢长相好的。
没见成日围在宁野身边搞幺蛾子的林发发都长了一副好皮囊。
岸边。
两只落汤鸡瑟瑟发抖。
罪魁祸首林发发杵在一旁不敢吱声。
宁野连打三声喷嚏,林发发到底扛不住内心的羞愧与心疼,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准备给宁野盖上。
未料一旁化作人形的阿鱼直接截胡,穿上后一言不发往后门方向去。
他一瘸一拐地走着,看背影好不凄凉。
宁野问:“你去哪?”
阿鱼声音里都是满满的怒意:“关你屁事!”
他难得爆了句粗口。
“你不会想回宫吧?就你这样,连门都进不去。”
“我不管,我想苏溪了,爬我也要爬回去。”着着,阿鱼委屈上了。
若不是苏溪让他过来,他跟宁野这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倒好,要是自己走路以后都这样了苏溪还会不会喜欢他?
“对不起,大藏狐,我,我不是故意的。”林发发羞愧万分。
“不是故意的你爬墙,不是故意的你正好爬墙踩我一把上?不是故意的你踩我尾巴上后又给了我一脚?”阿鱼回头怒瞪。
宁野默默挪开了些。
这只藏狐对自己印象已经很不好了,这次谁闯的祸谁自个背着吧……
“我,我习惯了……”林发发气弱,“不爬墙还要等人来开,我还不如爬墙省点时间。”
“下次别再这样了。”宁野拍了一下林发发脑袋,转头对阿鱼道:“我替发发也道个歉。但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最近城里丢姑娘的案子太多了,发发又去县衙里帮忙,藏六郎从城外扮成女子失踪后,我担心发发也丢了,于是想求个狐药。”
宁野完,郑重地作了个揖。
阿鱼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想起苏溪以前被拐入青楼当了个舞女,不由对那些失踪女子起了些恻隐之心。
再看到以前离经叛道的宁野如今也变得像模像样,内心不由感慨世事无常。他面上没有表情,身体倒是不由自主转了过来。
“我已通知厮去传信,你要不要,先洗洗?”宁野见他虽然不话,态度软了许多,立刻给台阶问道。
“哼。”阿鱼冷哼一声,算是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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