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艾德蒙那对收拢的黑色膜翼因为主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张开，又迅速合拢，强行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顾屿耸了耸肩，重新拿过一把刀，将剩下的那半根彩虹瓜推到自己面前：“那你继续看好了，这次是切丁。切丁的关键在于......”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着自己的刀工心得，从如何下刀最省力，讲到不同食材适合切成什么形状才能最大程度地保留风味。
希尔德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在认真听讲。
他......没有再靠过来了。
这个认知让希尔德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带来了微的失落。
“好了，蔬菜部分处理完毕！”顾屿将切好的蔬菜丁和蔬菜片分门别类地装在几个白瓷碗里，“接下来，是沙拉的灵魂，调味汁！”
他转过身，开始在那些瓶瓶罐罐的调味品中翻找起来。
“嗯......这个闻起来像醋，这个......有点像酱油，居然还有橄榄油！”
希尔德终于平复了心情，转过身，看着顾屿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进行着“寻宝游戏”，问道：“需要什么？”
“我看看啊......”顾屿将几个瓶子排成一排，“基础的油醋汁，需要油、醋、盐、糖，还有一点黑胡椒。你们这里有糖和黑胡椒吗？”
希尔德沉默了一下，走到一个壁橱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了两个水晶瓶，一个里面装着白色的结晶，另一个则是黑色的粉末。
“这个，是海盐花凝结成的糖霜。”他指着白色的瓶子，“这个，是火山灰里生长的魔鬼藤磨成的粉，有辛辣味。”
“高级货啊！”顾屿接过瓶子，打开盖子闻了闻，满意地点零头，“可以可以，就用它们了！”
他取来一个干净的大碗，开始了他的调制工作。
先倒入橄榄油，然后是果醋，糖霜和胡椒粉，放进碗里，开始用叉子飞快地搅拌起来。
希尔德站在他身边，看着在顾屿手腕的快速搅动下，渐渐地融为一体的酱汁有些出神。
“好了，差不多了。”顾屿停下动作，用勺子沾了一点酱汁，递到了希尔德嘴边，“来，你尝尝味道，看看还缺什么。”
这是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
希尔德看着停在自己唇边的银色勺，抬起眼看向顾屿。
他......又忘了。
忘了“分享食物”这个动作，在他那套“人类恋爱流程”里，是多么亲密的一件事。
希尔德心里好几个人都要打起来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后退，应该拒绝，应该提醒对方，他们还没到可以“互相喂食”的阶段。
可......拒绝的话，怎么也不出口。
最终，他还是微微张开了嘴，将那一点酱汁含了进去。
那是一种......复杂的味觉冲击。
“怎么样？”顾屿紧张地问。
希尔德细细地品味着，很诚实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酸味......太突出了。”
“哦！那就是醋放多了。没事，问题。”顾屿立刻找到了问题所在，又舀了一点糖霜进去，继续搅拌了几下，然后再次将勺子递到了希尔德嘴边，“再试试。”
这一次，希尔德没有丝毫犹豫，很自然地就张开了嘴。
酸味被甜味中和，口感变得柔和了许多，辛辣的后劲则带来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刺激。
“这次呢？”
“......好多了。”希尔德点零头，脸颊上又泛起了红晕。
“那就行！”顾屿满意地将调好的酱汁倒进装满蔬材大碗里，开始用两把大勺，熟练地翻拌起来。
蔬菜裹上酱汁，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大功告成！”他端起盘子，对着希尔德扬了扬下巴，“现在......”
“砰——！”
顾屿的话还没完，厨房木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木门撞在石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厨房都仿佛晃动了一下。
一道高挑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了门口。
莉莉丝穿着一身黑色长裙，强大的气场瞬间驱散了厨房里温馨的烟火气：“希尔德，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希尔德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顾屿挡在了自己的身后：“领主大人，擅闯圣堂的厨房，似乎不符合规矩。”
“规矩？”莉莉丝冷笑一声，迈步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石板上发出声响，“我就是规矩！我倒是想问问你，我们尊贵的神父大人，不去准备播种大典，带着一个卑微的祭品，躲在这种地方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
她的视线越过希尔德的肩膀，落在了顾屿的身上，眼神里满是轻蔑和厌恶。
顾屿从希尔德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全开，像是来捉奸的女王大人，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盘沙拉，眨了眨眼，非常热情地，将手里的盘子往前递凛，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领主大人，早上好啊！你来得正好，我们在做早饭，你要不要也来点？”
莉莉丝：“......”
希尔德：“......”
莉莉丝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一个反应，她准备好的一肚子怒火，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你......是在邀请我，吃这个？”她指着沙拉，手指都在抖。
“对啊！”顾屿用力点头，将盘子又往前送了送，几乎要递到莉莉丝的鼻子底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看你，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肯定是没吃早饭饿的。快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
莉莉丝看着顾屿脸上那愚蠢的笑容，又看了看他手里那盘五颜六色、看起来毫无能量波动的“草”，怒极反笑：“人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趣？”
“还行吧。”顾屿完全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杀意，还很谦虚地点零头，“主要是早上不吃饭对胃不好，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又是领主，工作肯定很辛苦，得注意身体啊。”
他着，还想把盘子再往前递一递。
然而，一只冰凉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按住了他端着盘子的手腕。
是希尔德。
顾屿疑惑地转头看去。
“不。”一个清晰的音节，从希尔德的唇间吐出。
莉莉丝的动作顿住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什么？”
希尔德没有理会她，依旧按着顾屿的手腕。
昏黄的晨光为他乌木般的长发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边，却无法温暖他眼底的情绪，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常年不见血色的唇瓣此刻竟也染上了一丝薄红，像是被什么情绪激烈地冲刷过。
他看着顾屿，眼神认真，用一种仿佛在阐述什么神圣教义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道：
“分享食物......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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