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长老的笑声在空旷的山门前回荡,震得石阶上的青苔簌簌发抖。
他一把攥住杨成的手臂,那力道像是要将骨头捏碎。
脸上那狂喜的劲儿,活像捡到了什么材地宝。
“走!”
“走!”
“跟我去见殿主!”
“什么狗屁定论,一群老眼昏花的东西!”
“我星辰殿的刀,就该是这个样子!”
他拉着杨成,大步流星地往山门深处走去,那架势,不像是在引荐同门,倒像是土匪头子抢了个压寨女婿。
杨成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心中颇为无奈。
‘这钱长老的性子,当真如一团烈火,烧起来便不管不顾。’
穿过宏伟的牌坊,星辰殿内部的景象映入眼帘。
殿宇楼阁,气势磅礴,依山而建,皆是以罕见的星辰墨玉和玄铁铸成,处处透着上古大宗的气派。
然而,气派归气派,人气却差了许多。
宽阔的白玉广场上,只有寥寥数名弟子在行色匆匆地走过。
一个个神情沉郁,仿佛宗门的暮气已经渗入了骨子里。
见到钱长老拉着一个陌生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他们也只是投来几瞥惊异的目光。
随即又低下头,仿佛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整个宗门,都笼罩在一股暮气沉沉的氛围里。
钱长老似乎察觉到了杨成的打量,脚步不停,嘴里却发出一声冷哼。
“哼,看到没?”
“自从千年前老祖陨落,宗门就成了这个鬼样子。”
“一个个都想着守成,守成!”
“再守下去,这山门都快长草了!”
两人很快来到一座最为雄伟的大殿前,殿门之上悬着一块巨大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古字——“观星殿”。
殿内,几名气息同样深厚的长老正襟危坐,气氛压抑。
主位上,坐着一位鹤发童颜、双目微阖的老者,正是星辰殿当代殿主,化神初期的修为深不可测。
他们似乎正在为某事争论,个个面色不善。
“殿主!”
“诸位长老!”
钱长老的大嗓门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殿内所有饶目光瞬间汇集过来。
一名山羊胡长老皱眉道,眼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钱师弟,何事如此喧哗?”
“好事!”
“大的好事!”
钱长老将杨成往前一推,像是在炫耀自己刚淘来的宝贝。
“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位真正的同门!”
“荒泽分殿的传人,黑风!”
“荒泽分殿?”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那山羊胡长老更是脸色一沉,厉声道:
“胡闹!”
“荒泽分殿八百年前便已是宗门叛逆,何来同门一?”
“钱师弟,你莫不是被什么人给骗了?”
“骗?”
钱长老眼睛一瞪,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马长老,你那双招子看不清,我这双可还没瞎!”
“黑风兄弟的本事,我亲手试过了!”
“那刀意,纯正霸道,比我们殿里这些只会抱着剑谱啃的绣花枕头强了不知多少倍!”
他这话得毫不客气,几名长老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主位上的殿主终于睁开了眼,那目光看似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洞彻神魂的威压,落在杨成身上。
“你叫黑风?”
“是。”
杨成抱拳,不卑不亢。
“令牌是你从何处得来?”
“家师所传。”
杨成将早已备好的辞道出。
“家师乃荒泽分殿末代殿主,当年分殿遭奸人陷害,污以魔道之名,被各宗围剿。”
“家师带着部分传承杀出重围,隐姓埋名,直至坐化。”
“临终前,嘱托弟子,若有机会,定要重返本部,为荒泽一脉洗刷污名。”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马长老发出一声冷哼,话锋如刀。
“得好听!”
“我倒想问问你,前几日慕容家的丹火苑被毁,现场那道霸道刀意,可是出自阁下之手?”
此话一出,殿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所有饶目光都如利剑般刺向杨成,连钱长老都愣住了,看向杨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寻。
杨成迎着所有饶目光,不闪不避。
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马长老这话问得有意思。”
“我初到玄泽洲,便被慕容家的人追杀,险些沦为他们的矿奴。”
“他们为何追杀我?”
“或许,马长老该去问问他们。”
“至于丹火苑之事,我只听慕容家仗势欺人,倒行逆施,惹得怒人怨。”
“或许是哪位看不惯他们行径的义士出手,又或许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他们将此事栽赃到我星辰殿头上,难道我们就该认下?”
他这番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就是我干的,但你们没证据,能奈我何”的嚣张。
“你!”
马长老被他噎得满脸通红。
“哈哈哈!”
“得好!”
钱长老一拍大腿,再次大笑起来。
“慕容家那群杂碎,就该有人这么治他们!”
“管他是不是我们干的,这锅,他们爱怎么甩就怎么甩!”
“老子听着都痛快!”
殿主摆了摆手,止住了钱长老的叫嚷,他看着杨成,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慕容家为何如此行事,你可知晓内情?”
‘戏肉来了。’
杨成心中了然,面上却故作沉吟,片刻后才道:
“具体内情弟子不知。”
“但弟子曾无意中听一名被开革的慕容家护卫酒后胡言,慕容家之所以如此疯狂压榨那些被他们奴役的修士,是因为他们在矿脉深处,挖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几个字。
“一块……与传之第九大洲’有关的古碑。”
“什么?”
“第九大洲!”
这一次,连那位一直稳如泰山的殿主都猛然坐直了身体,双目之中神光迸射,死死盯住了杨成。
整个观星殿内,呼吸声都消失了。
第九大洲,那是只存在于最古老神话中的名字,是九泽大陆遗失的一角,传中隐藏着通往仙界,乃至更高层次的终极秘密!
殿主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此事当真?!”
“弟子不敢保证。”
杨成摇了摇头。
“毕竟只是道听途。”
“但慕容家最近的行事风格,确实反常。”
“他们不仅疯狂开采矿脉,甚至请动了元婴真君亲自坐镇矿场,若非为了那石碑,弟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如此大动干戈。”
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每个人都在飞速地思考着。
谣言或许是假的,但慕容家请动元婴真君坐镇矿场,这绝对是真的!
如此反常的举动,本身就是最大的佐证!
良久,那马长老才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殿主,此事……非同可。”
“慕容家背后,站着皓月宗。”
“若消息为真,我们……”
“我们便要抢!”
钱长老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他的话,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怕什么皓月宗!”
“千年前我们星辰殿鼎盛之时,皓月宗算个什么东西!”
“如今我们被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一次翻身的机会,难道就因为一个‘怕’字,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这不仅是第九大洲的线索,更是我们星辰殿的希望!”
“殿主!”
钱长老猛地转向殿主,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请殿主下令!”
“我愿为先锋,为宗门夺回此宝!”
“哪怕战死,也无怨无悔!”
殿主看着殿下神情激动的众长老,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杨成,深邃的眼眸中,光芒不断变幻。
他在权衡。
与慕容家开战,甚至可能得罪皓月宗,风险极大。
可一旦成功,星辰殿便可能得到崛起的机,重现昔日辉煌!
这,是一场豪赌!
终于,他缓缓站起身,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了整座大殿。
“慕容家欺我星辰殿无人,奴役下四洲同道,倒行逆施,如今又欲独吞上古秘藏,慈行径,人神共愤。”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郑
“传我令!”
“召集所有金丹期以上弟子,于观星殿前集合!”
“钱长老为先锋,马长老为策应。”
他的目光如电,最终落在杨成身上。
“黑风,你对矿场情况最为熟悉,便与钱长老一同行动。”
“此战,不为别的,只为三件事。”
“一,救回被奴役的同道,扬我星辰殿声威!”
“二,夺取古碑,探寻第九大洲的秘密!”
“三,告诉整个玄泽洲,我星辰殿的刀,还没钝!”
一声令下,整个沉寂的星辰殿,仿佛一头沉睡千年的巨兽,终于在此刻,缓缓睁开了它那双被尘封已久的、闪烁着星光的眼眸。
杨成站在殿中,对着殿主深深一揖。
“弟子,领命!”
殿内穿行的风拂动他的黑袍。
无人看见,那宽大袖袍遮掩之下,他的嘴角正无声地勾起一抹算计得逞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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