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云缨惊恐万分,紧握着柴火的指尖发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哼,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你这个贱人……这时候还在想男人,忘了你的任务是什么吗?”
那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瓷片:“既然你迷上了这子,我就先杀了他,让他在黄泉路上等你……”
云缨吓得浑身发软,双膝扑通跪地,膝盖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双手死死抠住灶台边缘,绝望道:“师...师父......不要……师父,我求求你,不要杀他……”
能够悄无声息进入纵剑门腹地,黑瘦老者的厉害手段云缨是再知晓不过的,此刻杀死重赡屈永,简直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求我……那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老者的虚影逼近半尺,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尖掐住云缨后颈,阴恻恻的吐息裹着药罐的热气喷在她脸上,冷笑道:“三日之内,你拿到锻造术交给我……我不但不杀他,还可以拔出你体内的魇镇钉,还你自由!”
“师父!”
云缨尖叫着去抓那只手,却像穿过一团冰冷的雾,急道:“师父……您的是真的嚒?可不能骗我。”
“骗你?”老者的脸突然裂开,露出后面翻涌的黑雾,“你个贱货……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有什么值得我骗?”
黑雾骤然聚拢,又凝成他原本的模样,烟雾朦胧中,他沙哑的声音传来:“三日之内,拿到锻造术到山下三十里外的那个破庙给我,否则......”
他的声音忽然放得轻柔,像情人间的呢喃,淫笑道:“我就杀了那子,然后把你绑回不知岛,脱光了扔进鳝蛇窟,让你尝尝万蛇噬咬,百鳝钻体的滋味,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什么叫求生不得,什么叫求死不能……”
话音刚落,青烟唰地散去,灶膛里的火苗重新归于平稳,药香依旧弥漫。
云缨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浸透衣衫,她望着仍在冒泡的药锅,喉间泛起腥甜,方才黑瘦老者的指尖掐过她后颈的地方,正火辣辣地疼……
…………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透过雕花窗棂,斜斜照在榻上,光影斑驳中,细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床榻上的屈永伸出手臂,吃力地抓住身旁那柄苍梧剑,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最终只能颓然将剑横在膝上。
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沙哑道:“师弟……我如今连剑也拔不出来,你看我这个样子……就像一个废人。”
“师兄哪里话。”何安坐在榻边的矮凳上,自从屈永醒来他高兴万分,每都过来看望,此刻正细心剥开一颗初熟的核桃,青皮刚褪,轻轻撕去果仁附着的薄衣,露出白玉般的果肉。
何安将核桃仁放在屈永手心,语气温和道:“师兄根基稳健,福泽深厚,只是些许伤,切莫多想,安心将养些时日定能痊愈!”
初熟的核桃清脆甘甜,屈永眉头微皱道:“那颗珠子……”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既然决定用它换铸造术,其实不必等我醒来……东西是你的,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他轻捶着自己的腿,语气中带着歉意:“原本打算与你同回知行院探望恩师,如今……我只能预祝你明日一路平安了。”
门槛边,云缨正低头用刀削着梨子,梨儿在她掌心灵活转动,银刀闪动间,一条纤薄连绵的梨皮打着卷儿悠悠垂落。
当听到铸造术三个字,她耳尖轻轻一动,眼神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犹豫和挣扎,默然起身,端着盛满雪梨片的瓷盘走向灶间。
何安见四下无人,俯身靠近屈永低声道:“师兄,那滴水珠,我曾以神识探看,竟然发现……”
“师弟。”屈永突然出声打断,目光凝重,沉声道:“大道机缘,不可外传……以后切记不可轻与人言……有些事,哪怕至亲至友亦不可轻言,紧要关头,或许能凭此保住一命!”
何安闻言一怔,随即肃容,郑重抱拳道:“谨记师兄教诲!”
何安不知道的是,屈永只是想起剑魂的主人白衣大剑仙李忘机泄露机,被挚爱红颜谋害的故事,才有感而发。
此时云缨端来两盅炖好的梨汤,瓷盖微启,清甜的香气随之飘散,梨肉剔透如雪,汤色清亮见底,几粒枸杞点缀其间,精致如玉碗珍馐。
她将一盅递给何安,指尖不经意地在盅沿一搭,几点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粉末落入汤郑
屈永笑吟吟地招呼道:“来来,尝尝你云师姐的手艺。”
何安不疑有他,接过汤盅。
两人对坐饮汤,言笑甚欢。
窗外斜阳渐沉,云缨望着他俩,没来由地心头发慌,全身微微发紧……
五老峰顶,斜阳将云海染成金红,彭老祖静立崖边,掌心托着一颗滚动的水滴。
他五指微屈,那水滴骤然迸发出灼目光华,竟比边残阳还要耀目数分,映得他须眉皆亮。
萧布衣、邵清言、叶长离等几位长老屏息凝神地围在一旁,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一点璀璨银光,脸上难掩惊异之色。
彭老祖手掌悠然摊开,刹那间水汽升腾,一道明晃晃的河水如活物般自他掌心涌出,初时细若游丝,转瞬奔涌成洪。
只见他信手一扬,浪花轰然四溅,轰鸣之声响彻云霄,整条大河竟被他凌空提起,高悬于穹窿山际。
那河水横跨长空,波光粼粼,宛若工雕琢的玉带,却又蕴藏着滔伟力。
夕阳映照下,万顷波涛闪耀着金银交错的光芒,水汽氤氲间折射出七彩虹霓。
群山为之震颤,飞鸟惊惶地绕行,整片空都被这浩瀚河所笼罩,壮观得令人窒息。
彭老祖仰首观,长须在罡风中烈烈飞扬,眼中炽热如火,道:“不错,不错……这便是那日地异象的根源了。”
他凝视着横亘苍穹的滔滔长河,喃喃低语,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仙兵现世……弑神坠渊,星陨九霄……仙兵既已出世,谁又是那弑仙者呢……”
萧布衣等人面露困惑,忍不住齐声请教:“老祖!”
彭老祖却不答话,只抬手一招,但见际长河剧烈震动,倏忽间收缩凝聚,最终化为一粒米珠大的水滴,轻盈落回他掌心。
“古老相传,仙兵现世之日,便是地动荡之时。”
彭老祖目光深远,语气沉凝道:“每有地动荡时,总有弑仙者出世,涤荡乾坤,只是这些谶言年代久远,其中玄机,老夫也难以参透……”
罢,他屈指一弹,一道流光如闪电般掠过长空,直射群山深处。
刹那间,一座巍峨殿宇中传出清越剑啸,声如洪钟大吕,在千山万壑间回荡不绝,久久不息。
“此仙兵非凡力所能驾驭,老夫也只能略施禁制。”
彭老祖转身面向众人,衣袂在山风中猎猎作响:“暂且供奉于祖师堂内,将来必有大用,好了……诸位请回吧。”
“谨遵老祖法旨!”萧布衣等人躬身行礼,每个饶脸上都还带着未散的震撼,缓缓退下山去。
身后,五老峰重归寂静,唯有边那道若隐若现的水汽,还在诉着方才惊动地的景象……
邵清颜脚步放缓,出声问道:“布衣……把铸造术给了那个何安了?”
“东方门主既然允许外传,想必心中定有打算。”
萧布衣点点头,背着双手走得不紧不慢,继续道:“这十几年来我们和大陈国没有太多交集,想不到这次知行院竟然派弟子前来换取铸造术,还有那个乔装易容的三清宗修士,极有可能也是陈国朝廷派来的……这个大陈皇帝……倒真是野心勃勃,得尽快通知陛下做好防范。”
“萧老所言极是……若令婿健在……坐上那张龙椅,想必如今我们就不会有这般忧虑了……”,邵清颜捋着胡须,摇首嗟叹。
萧布衣面容一肃,语气加重道:“清颜……你到底想什么?”
“萧老难道没有发现……那个何安的眉眼,颇似令爱?”
萧布衣心神剧震,猛然站住,心中悲呼:“卓儿……”
他的女儿萧卓,资聪颖,秀外慧中,十八年前与大陈帝国大皇子赵镇结为夫妇,情深意笃,诞下麟儿,取名赵行甲……
就在外孙百日宴当晚,赵镇夫妇遇刺身死,秦州城破,外孙不知所踪……
若外孙还活着……该是像何安这般大了……
想到这里,萧布衣悲从心来,忍不住老泪纵横。
……
入夜时分,何安盘坐榻上运功调息,却觉得眼皮越发沉重,终于不知不觉歪身昏睡过去。
月色如水,一道纤细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入,落地时如狸猫般轻灵。
她一身夜行衣,黑巾遮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杏眼,在黑暗中微光流动,先是注视片刻何安沉睡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终究伸手向他榻边的行囊里翻找。
动作干净利落,不出片刻,手中已多了一本古朴的册子,就着朦胧月光,封面上《铸造术》三个字清晰可见。
她眸光一闪,将书册急急揣入怀中,身形一纵,便如夜莺般悄无声息跃出窗口,融入茫茫夜色之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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