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千君语气是冷的，脸是狠的，眼神是诡异的。
一看就是真动了杀意。
是个正常人，在碰上这样的大杀神后，必定会扭头就跑。
腿都得给抡它出残影来。
但路堇不正常。
她不仅没跑，还生怕殷千君跑了，另外一只手也扒拉了上来，死死钳制住他的胳膊。
“杀！得杀！”路堇腆着一张脸，谄媚地露出八颗血牙齿，“但殷千君，你看哈，人临死前，那是不是都得些掏心窝子的话？”
“要不，我死前问你点事儿呗？”
“等我问完了，知道答案了，安心了，我一定让你杀，我保管死你手里，绝不死别人手里！”
一边，一边露出了脖子，示意待会儿刀子往这里落。
死得快。
殷千君沉默了。
他本以为，路堇这话是在拿他开涮，但不是，她眼神很真诚，也是真带着向死的心想问他一些问题。
就像是，只要能知道真相，她情愿去死。
可谓是一点求生欲都没樱
这是很怪异的行为，但放在路堇身上，竟意外地很合理。
殷千君甩了甩她的手，想将手抽回来，但抽不动，最后，他妥协了：
“吧，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殷千君的回答跟路堇想象中的差不多，昨晚确实是有人化作她的模样杀了一个人，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杀的。
杀了之后，就从二长老手里逃走了。
“你是，她在二长老眼皮子底下杀了人，并且，二长老还没能抓住她，让她给逃了？”
“嗯。”
路堇微笑。
她是个废物，尽人皆知。
那贼人恐怖如斯，特么一看就不是她啊！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相信此事。
路堇默认他们都有脑子，于是问出邻二个问题：
“为什么一夜之间，有那么多人想杀我？”
听到这话，殷千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怎么知道，有很多人想杀你的？”
殷千君的身份很特殊，所以他能第一个找到路堇，而且他也能感知到，路堇在这之前都被困在神迹的结界里。
是困也不尽然，毕竟，在结界里，路堇算是安全的，连他都找不到他。
他本以为，路堇是在结界里出不来，才耽搁到了现在。
但原来不是。
路堇是故意的。
她很清楚，白她只要一出现，就会死。
只有等到晚上，街上没几个人，加上看不清楚脸，她才能出来晃悠。
她甚至知道，客栈和镇妖塔都有人在等着杀她，所以她哪儿都没去，目标明确，只找他。
可路堇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不仅是这一次，上一次在魔灵阵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路堇似乎有点特殊的推演能力。
否则，她是不可能那么快，那么精准地找到黑曜石的。
“我怎么知道的？”
那还能是咋知道的。
当然是死得够多！
“那我是谁啊？我可是纯净之体，我若是没点本事，能活到现在？”路堇挺胸抬头，故作高人之姿，“殷千君，我是真的很想告诉你为什么，但你知道的啊，机不可泄露。”
“当然，我也不是怕自己遭谴，我是心疼你啊。”
“我怕到时候雷劈下来，牵连到你，那多不好。”
路堇装得良善极了，胡乱一通扯后，回到正题：
“所以，他们为啥要杀我？”
“因为鬼婴。”
“可我不是鬼婴。”
“我知道。”殷千君不紧不慢地道，“你是不是鬼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鬼婴的脸。”
“脸怎么了？”
“那张脸，是纯净之体。”
没有人明，但所有被孵化出来的怪物，都能看出其中端倪。
路堇僵在原地。
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无法连成一条线的思绪，彻底通了。
难怪那么多人想杀她。
原来，症结在这儿。
显然，这个是神迹有脑子的，神迹想要自由，需要的是路堇的血，但，不必是活着的路堇的血。
死人，也一样能放血。
比起活着能吞噬祂的路堇，死聊路堇，更能叫祂安心。
所以，路堇必须死！
要杀死她也很简单，将她是纯净之体的身份戳穿就行了。
只要戳穿，所有高阶修士，都会不留余力追杀路堇，不论代价。
——毕竟，谁都不想邪神降临，谁都想活。
难怪至今为止，路堇没感觉到一点神迹的召唤。
原来这神迹，压根就没想召唤她。
“孑孤祂大爷的！”
路堇低声怒骂道。
孑孤那神经病，整这么多神迹干什么？
直接把这五个玩意儿塞她嘴里不行吗？
非要养出脑子来。
就是有病！
“冷静，冷静……”
路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梳理思绪。
目前已知，孵化出了怪物的修士都想嘎她，并且客栈和镇妖塔都有人在等着嘎她。
看似没有生路，实则也没有生路。
不过，她还是有盟友的，除了岁锦和扶桑，其他那些修为低的弟子，应该也会帮她的。
殷千君大约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道：
“修为低的弟子，现在怀疑他们的记忆被鬼婴篡改，怀疑云宗根本没你这个弟子。”
本来怀疑的人还不多，但经过一一夜的思考和探讨，他们都觉得路堇的行径过于离谱，绝不可能是正经的云宗弟子，所以关于她的记忆一定都是假的。
路堇微笑。
“没事，扔坨屎进去，他们就老实了。”
路堇躺回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
“殷千君，你，我还有破局的法子吗？”
殷千君挑眉。
这话她是怎么敢问他的？
路堇想做的，是让邪神降临。
而一旦邪神降临，他就得死。
便是有破局的法子，他也绝不可能告诉她的，可一低头，对上路堇那双透着死气和疲惫的眸子，他愣了愣。
路堇大约只是随口一问。
有没有答案，她都不在意。
她身上在无尽蔓延着死气和痛苦。
单是看着，都痛苦得叫人窒息。
许久，殷千君终于还是道：
“城东的留仙居，住着有一位中南仙人，传闻他的手上有一枚八品易容石。”
戴上这枚易容石，便是司空公麟，也无法看出她的本体来。
路堇无神的双眼猛地聚焦，侧目看向殷千君。
因她躺着，所以此刻她眼中的殷千君，逆着光，浑身都像是镀上了一层光：
“为什么告诉我？”
“我想赌一下。”
“赌什么？”
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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