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炅全无所谓，还拍了拍木偶。
他只管跟着直觉下命令，至于山鬼死不死的……都是往他记忆里钻的东西了，哪来那么多要求？
厉炅的记忆现在他自己都没看过呢！
山鬼看都看了，还要怎么样啊？
想到这里，厉炅忽然一愣，皱了皱眉。
为什么他刚刚没有想到去问问山鬼看到了什么？
这么想着，厉炅面无表情地敲了敲脑壳，他叹了口气——看来是又被脑子里的东西影响了……
旁边的魔镜已经识趣地闭上了它并不存在的嘴，没有试图规劝厉炅，它还幸灾乐祸，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厉炅是对山林里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可魔镜感兴趣啊！
山鬼这种强大的大鬼倒霉可是不多见的！能随便看大鬼戏的机会也不多见！
哀嚎和厮杀仍在继续，距离有近有远，唯一不变的是它们很自觉，都不波及厉炅的所在地。
血色的山林摇曳着鲜红的，暗红的叶子，那些枝叶簌簌作响，却被鬼怪们弄出的动静盖过。
山鬼毕竟受伤了，而且不是伤，它状态不好，在围攻中很快落入下风。
“啊啊啊——”
“哈哈哈——”
尖叫着，尖笑着被杀死的“女子”越来越多，如果不是山鬼侵占记忆爬出来的这些身躯死亡后会直接消失，现在满地的横尸中，必然大半都是山鬼。
虽然互相撕扯的大鬼们都没敢注意厉炅，但厉炅浑不在意的反应又没有避讳它们，以大鬼的感知力自然是知道的。
它们知道了厉炅根本不在乎它们现在谁死谁活，知道了厉炅下了命令但并不关注山鬼，自然也就知道了——如果有能力逃走，那就是活下来了，厉炅不会放低身段来跟它们计较！
现在对山鬼来，它要杀死在场的其他大鬼才能被厉炅放过，而对其他大鬼来，存活的障碍只剩下山鬼。
至于厉炅才是厮杀的源头，杀死厉炅能让一切提前结束的想法，这些大鬼并不敢有，它们也都不觉得厉炅做的有什么不对。
在大鬼的逻辑中，厉炅只是给了一条两败俱赡路，没有直接把冒犯者通通杀光，很仁慈了。
山林中灵活柔弱的“女子”越来越少，其他大鬼也越来越少……山鬼逐渐焦急。
大鬼不好杀，被它杀死却能够复生的不在少数，先前魔镜又打过报告，不彻底杀掉那些大鬼，谁知道厉炅会不会放过它？
于是山鬼在侵占完那些大鬼记忆中具有女性特征的形象后，又强行侵占起了那些形象的身份，不管不关开始篡改其他大鬼的记忆！
山林中的女子形象越来越浅，眼看就要完全消散了。
“山鬼拼命了……”
魔镜觑了觑打得肢体乱丢，掏心掏肺，脑浆子都飞出来的现场，它看到这个混乱的局面莫名其妙平静下来，呢喃了这么一句。
随后魔镜向厉炅解释：“山鬼本就多变，它可以侵占记忆里的形象，自然也可以侵占和篡改记忆，然后反向影响敌对的存在……只是这个，不在它正常的能力范围内……”
魔镜还没完，山林忽然又变得碧绿苍翠，好像先前那片血色的林子根本不存在一样，只在镜面还倒映着一点端倪。
周围的变化太快，魔镜的话戛然而止，它惊疑不定地脱口而出：“不会是它们打成这样把画中仙引来了吧……”
“啪——”
仿佛为了打消它的担忧，远处骤然响起折扇展开的声音。
魔镜放下心来，不是画中仙就好。
从魔镜的视线尽头冒出来一只穿着长衫的狐面书生，那书生遥遥站着，一展折扇，朝剩下的“女子”招手。
“过来——”
“过来——”
“过来……”
没有任何铺垫，一声一声扎进灵魂的呼喊趁虚而入，捉住了状态不妙的山鬼的意识，让它混混沌沌地停下了自己的举动，十数只“女子”一步一步靠近书生……
其他大鬼抓住机会，立即摆脱了山鬼的影响，甚至来不及管意识中被篡改的记忆，它们全都逃得飞快。
“过来……”
书生折扇遮挡的笑容裂到耳根，露出满口锯齿般的牙，它持续呼唤着……
等那些“女子”走到它面前，书生向厉炅行了个礼，然后它才转过身，单脚跳着朝远处离开。
数十只柔弱纤细的“女子”跟随它，也步步往前，慢慢移动着……
一时间，除了树叶摩擦，就只剩下了那些或跳或走的动静，显出几分节奏感来。
碧幽幽的山林中几秒前还是血肉横飞，几秒后却变得安详平和，前后巨变，诡异至极。
厉炅刚放到脖子上的脑袋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一出仿佛被打断的“戏”，他没有急着叫住山鬼询问记忆的事情，直觉告诉他还没结束。
果不其然，山鬼和书生没走两步，只刚刚消失在视线尽头，从它们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笑。
然后是书生回以同样的尖笑。
女子哭，书生回以同样的哭。
几乎同调的声音往复，在簌簌作响的山林中分外瘆人……
很快，带着虚幻非人感的“女子”们背着，抬着那个书生回来了。
它们或哭或笑，立着婷婷袅袅的身段，站在厉炅面前。
“请原谅我的冒犯……我将继续贯彻您的命令，它们一个也逃不了……”
山鬼，也就是那些“女子”们低眉顺眼。
但厉炅只看狐面书生，不看它们，片刻后，厉炅问：“有事？”
狐面书生不会是被山鬼抓来的，如果它没有动什么手脚让山鬼带它过来，那么在它被山鬼控制住的时候，就会被山鬼撕碎。
听到问话，书生从女子的背上跳下来，单脚站着朝厉炅作了个揖，有些艳红的脸上，唇边笑弧很大。
它慢悠悠取出一壶酒，又取出一个浅底的酒碗，清澈的酒液落到碗底打着旋儿……
“哗——”
整碗酒被倒到地上。
然后是酒壶里的酒……
地上的青苔张牙舞爪，捕捉这些液体。
厉炅视线正对着的书生开口，怪异的语调很阴森。
“画中仙邀您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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