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轮明月悄悄躲进了云层。
李睿的呼吸逐渐平稳,汗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在锁骨处积成一片水洼。他盯着花板,眼神有些涣散,胸口仍在剧烈起伏,像是刚跑完一场负重越野。
滕艳兰侧过身,指尖轻轻划过他汗湿的胸膛,眉头微蹙:“你刚才……”
“嗯?”李睿下意识应了一声,声音沙哑。
“第六分钟的时候,”她的手指停在他的心口,“你的心跳突然乱了两拍。”
李睿喉结滚动,扯出一个笑:“有吗?我怎么没感觉。”
滕艳兰没话,只是用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看着他。李睿移开视线,突然觉得空调温度开得太高了,闷得人喘不过气。
他清楚地记得刚才那一刻——
她的手臂环上他脖颈时,他突然想起档案室里那份dNA报告。死者惨白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像一盆冰水浇在滚烫的欲望上。他的肌肉瞬间僵硬,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那个秘密。
“李睿。”滕艳兰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嗯?”
“你又在走神。”她撑起身子,长发垂落在他胸口,“这是今晚第三次。”
李睿心头一跳。
她突然凑近,呼吸喷在他的唇上,“一次是在第6分左右,一次是12分前后,还有一次……”
“媳妇,”李睿干笑两声,“你这观察力也太吓人了。都怪你训练计划排的太密集了,我缺乏足够的休息时间。”
“严肃点!”滕艳兰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最终冷哼一声松开手:“行,那休息十分钟,看你等会儿还会不会走神。”
李睿想辩解,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他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动作却比平时慢了半拍——最近他总是这样,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重物拖住,每个反应都迟滞得令人心慌。
水杯递到嘴边时,他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这个细微的颤动没能逃过滕艳兰的眼睛。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吃惊。
“你到底……”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借着台灯昏黄的光,李睿看见她瞳孔微缩——她正在用特战队员评估伤员的专业目光扫描他:
他眼下的青黑,
比上周更明显的锁骨轮廓,
还有右手虎口处因长时间攥紧文件留下的压痕。
空气凝固了几秒。
“咋了嘛……”李睿心虚道。
滕艳兰没有接话,只是用那双能看透犯罪分子的眼睛盯着他。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
“吧,”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睿看着她眼中的担忧,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他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深深吸了口气。
“没事,”他轻声,“可能就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他知道,以滕艳兰的敏锐,他的秘密恐怕瞒不了多久了。
滕艳兰轻哼一声,“李睿,你知不知道,你谎话的技术真得很差!”
李睿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突然笑了:“真服了你了……”
他的笑凝固在脸上。松开怀抱,双手撑在膝头,指节微微泛白。空调的冷风扫过后颈,激起一片细的战栗。
“我……”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被停职调查了。”
滕艳兰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前的事。”李睿盯着自己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张旭直接通知的,是……”他苦笑一声,“死者内衣上检测出了我的dNA。”
空气瞬间凝固。
李睿等着预料中的爆发——质问、愤怒,或者失望的眼神。但滕艳兰只是静静地坐着,连呼吸的节奏都没变。这种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人心慌。
“媳妇?”他试探地抬头。
“所以,“滕艳兰的声音异常平静,“这三你早出晚归,是去上班,其实...……”
“在查这个案子。”李睿急忙解释,“王他们帮我弄到了资料,dNA提取流程有问题,有人在栽赃——”
“砰!”
滕艳兰的拳头砸在床头柜上,水杯震得哐当作响。李睿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恐惧,而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就这?”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担心的就是这个?”
李睿愣住了。
“李睿!”滕艳兰突然揪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他的呼吸,“我是不是你老婆?!你被人陷害,第一时间想的居然是瞒着我?!”她的眼睛通红,却不是因为难过,“在你眼里,我滕艳兰就是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花瓶?”
“不是!我……”
“还是,”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李睿从未听过的受伤,“你根本不信我能帮你?”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心脏。李睿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我是不想连累你!调查期间接触案情是违规的,要是被发现你知情——”
“放屁!”滕艳兰一把甩开他,“当年你在解剖室的时候咋不守规矩了?”她指着自己肋下的疤痕,“现在跟我讲规矩?”
李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想起一年前那个黑夜……
“对不起。”他哑着嗓子,伸手去擦她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是我犯浑。”
滕艳兰别过脸不让他碰,但紧绷的肩膀已经松了几分。
“从明开始,”她深吸一口气,“所有调查资料我要过目。老韩、刘他们几个不敢不给我面子。”她转头瞪他,“再敢瞒着我……”
“不敢了。”李睿赶紧举手投降,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笑什么笑!”滕艳兰踹了他一脚,“今晚睡书房!”
李睿的笑容僵在脸上:“啊?不是都坦白了吗?”
“这是惩罚!”她关上台灯,在黑暗中恶狠狠地,“让你长记性!”
李睿摸着黑往书房走,却在转角被一个抱枕砸中后脑勺。他回头,看见主卧门缝下漏出的暖光里,滕艳兰的影子正悄悄贴在门后。
他忽然觉得,胸口那块压了三的巨石,终于碎了。
“还好你回来了,你要敢真走,你就死定了!”
滕艳兰重新窝回他怀里。李睿感受着怀中的温暖,心里却沉甸甸的。
“睡吧。”滕艳兰背对着他躺下,“明还要早起。”
李睿望着她紧绷的肩线,胸口泛起一阵钝痛。他伸手想碰她,却在即将触及时蜷起手指。
黑暗中,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大得惊人,像困兽在牢笼里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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