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仔细检查杜老太太的头皮损伤，发现与杜老爷子的伤情基本一致，唯一的区别是头皮上没有开放性创口，取而代之的是几处特征明显的方形皮下出血。
“这些皮下出血的形态很有价值。”平建树指着那些规则的方形痕迹道。
李睿俯身观察：“典型的方形皮下出血，金属类方头钝器所致。”
诸葛焕立即补充：“应该是方头锤子。现场没发现这类工具，凶手肯定带走了。需要重点搜查。”
“但有个疑点。”李睿皱眉道，“这些损伤程度太轻了。”
平建树点头赞同：“确实。木质工具不可能造成这种痕迹，但若是金属锤子，力度又显得太。连颅骨骨折都很轻微，按金属锤击打应该会造成更严重的损伤。”
“有一种解释。”诸葛焕提出，“凶手力气，可能是未成年人或女性作案。”
解剖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李睿沉思片刻后摇头：“不可能。凶手必须是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
见众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李睿继续分析：“首先，要把这么重的尸体从厨房窗户抛出去，没有拖拽痕迹，明是直接搬运。其次，还要把尸体投入深井，这都需要相当的体力。”
“那为什么打击力度这么轻？”诸葛焕不解地问。
“这正是关键所在。”李睿的目光变得深邃，“一个身强力壮的凶手，为何在致命打击时收着力道？”
为了确保不遗漏任何损伤，他们对尸体每处可疑变色都进行了细致解剖。尽管两组同时进行，尸检仍持续了近四个时。
离开解剖室时，他们身上的腐臭味让司机直皱眉：“先去宾馆换洗吧。”
简单洗漱后，三人顾不上吃饭就直奔专案组。蒲一明一见他们就摇头：“排查结果出来了，所有熟人和亲属都有不在场证明。”
“全部排除了？”诸葛焕难掩失望。
“是的。”蒲一明叹气，“按你们的重点排查可能留宿的人员，但都查无实据。”
李睿并未气馁：“是否需要重新梳理？可能存在伪证或包庇的情况？”
“但你们之前的分析，凶手选择藏尸是为了争取逃跑时间。”蒲一明反问，“可我们查了所有可疑人员，没人近期离开。”
回到宾馆，李睿辗转难眠。
凌晨两点十七分，解剖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嗡鸣。
李睿独自站在不锈钢解剖台前，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残留的尸臭，在密闭的空间里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诡异气息。他的影子被灯光分裂成三个部分——墙上那个微微晃动，地面那个扭曲变形，而解剖镜中的倒影，正用不属于他的眼神回望着自己。
“你来了。”李睿的声音在空荡的解剖室里产生细微的回音。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那个倒影的嘴角缓缓上扬：“躺椅……”那个声音直接在他耳蜗深处响起，像是颅骨传导的幻觉，直接在大脑皮层炸开，“你盯着照片看了三时零七分钟，却看不见最简单的真相。”
“这个我知道，但明不了什么问题。”李睿淡淡道。
“你的推断没有错，凶手应该就是准备留宿在死者家里的人。”影子开口，“老太太在楼上睡觉，凶手是等老爷子睡着以后才下的手。”
“没错。”李睿点零头。
“但你忽视了那张躺椅！”这个声音像雷一样击中了李睿的心扉。
“你什么？”李睿睁大眼睛。
“躺椅的底座是弧形的……”
李睿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抓起解剖台上的头骨模型，指腹摩挲着枕骨大孔边缘：“凶手需要固定住晃动的椅子……”
“我怎么没想到呢……”李睿陷入了沉思，“因为躺椅可以前后晃动，遭到打击时，死者头部会随着椅子往下晃动……但凶手不是傻帽儿，他知道躺椅会造成缓冲，这样就达不到一击致命的效果，所以他用一只手扶住躺椅，另一只手拿凶器打击。”
“聪明。”镜中的倒影突然贴近镜面，鼻尖几乎要碰到玻璃，声音带着粘稠的回响，像解剖液滴落的声音，“但还不够。”
冷藏柜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自动锁紧的声响，在寂静的解剖室里格外刺耳。
李睿猛地回头，看见金属柜门上自己的倒影正在诡异地微笑，嘴角咧开的弧度超出人类极限。
“家人……”倒影的嘴唇蠕动着，声音像无数蚂蚁在颅骨内爬行，“你亲手解剖过多少弑亲案的尸体？二十三具？二十四具？”
李睿的呼吸变得急促。解剖台上的手术刀突然折射出一道寒光，照亮了他瞳孔的剧烈收缩。
“如果凶手没有戴手套，躺椅的头部下方必然会留有指纹。”
“躺椅下方……”所有影子同时开口，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就是破案的关键……”
“真相，就要揭开帷幕了。”所有影子同时开口，声音重叠着从四面八方涌来，“让我们猜一猜，谁会是凶手呢？”
无影灯突然剧烈闪烁，李睿的影子在墙上疯狂扭动。他看见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解剖刀，刀面上映出的眼睛布满血丝。
“我现在只能推断是熟人作案。”李睿的声音嘶哑。
“不，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影子呵呵一笑，“与其是熟人，不如更精确一点，家人怎么样？”
灯光骤灭。
在彻底黑暗的解剖室里，有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后颈：“为什么不能是家人？你见过的杀亲案难道还少吗？”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李睿看见解剖台上的照片无风自动。
他缓缓站起身，抹去额头冷汗。镜中的三个影子已经重新合而为一，只是瞳孔深处，还残留着一丝非饶银光。
他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上蒙着一层诡异的雾气：“诸葛焕，立即复勘现场……重点提取躺椅头部下方的指纹……”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杂音，像是某种生物在啃噬电线。李睿抬头看向解剖镜，发现镜中的自己正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在镜面上写下一个“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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