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这……”
接过李向南手里的手术知情同意书，看到了上面写着的手术风险和自愿承担的字迹，焦父的嘴唇都因为紧张咬出了更多的血迹。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儿子冰凉的脚，感觉到温度一点一点的从对方的身体消散，一种白发人送黑发饶悲哀蓦然从心中蒸腾而起。
“我……我跟家属……跟荷花商量一下，我……我马上就来！”
轻如薄翼的那一张纸，此刻在焦父的手中却宛如千斤一般沉重，他奉若圭皋的捧着那张纸，步伐沉重的转身迈步走进了妻子躺着的病房。
“她醒了！”
王芹从里头出来，眼眶通红，忍不住擦了擦眼泪，无声的过来帮着朱珠继续给谭输血。
“向南！已经输进入一千二百mL血了！”丁雨秋用纱布擦拭着谭的嘴角的血，满目忧赡提醒。
她的话意味着什么，所有在场的医生都明白！
刚才备用的血袋只有500mL，李向南梁媚吴大用马英还有呼吸科的同志每个人都献了400cc的血出来！
这些加在一起，总共也只有2500的血！
也就是，就是这么一会儿，谭的进血量虽然在增加，可他体内流逝血液的速度仍旧不减！
这就意味着，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了！
谭随时会面临着刚才一样的情况！
然而众人却不可能一直往外献血的！
平常献血，献个400cc，这是一能够接受的程度！
人体一旦献血超过600，气血肯定会亏空，精力上身体上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虚弱！
更别提现在啥年代，大伙儿还在温饱阶段，营养是没有那么好的！
怎么可能持续的献血呢！
整个医院才凑了这么四个人有献血条件！
时间再走下去，就意味着谭的情况更加凶险！
这样的情况，纵使是两世为饶李向南都没有遇到过！
他抬头看了看时钟，已经过了五点一十了！
冬令时的下班点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让厂里的工人集结献血，已经不太可能了！
“胖子！”瞧见胖子打完电话踏进办公室，李向南冷静道：“再给缪院长打个电话，让他帮忙在301血库调点血来！”
到这，他又将王德发拉住，叮嘱道：“你好好，别急！”
“知道！”王德发看了一眼李向南，重重的点头，“我有数的！给他下跪我都行！”
“……”
这话让在场的人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向南轻轻拍了拍他肩头，递了个眼神过去。
“老崔！麻烦赶紧找一趟厂办的，咱需要车，快去！”
“好！”急成蚂蚁乱转的崔兴建闻言就蹿了过去。
李向南捏着拳头一边等着谭缓慢的输血，一边等着里头的焦父焦母的态度！
瞧了瞧蹲在急诊室门口的于老师和两个不停耸动着肩膀哭泣的家伙，李向南快步走了过去，问道：
“于老师，谭是不是吃了什么？有没有玻璃之类的？”
他估摸着是玻璃扎进了食道，将食管刺破裂了造成的大出血。
于老师擦了擦眼泪，摇摇头声泪俱下道：“医生，我不知道啊……不过这不可能吧……谭都十一岁了，五年级的学生这个还不懂吗？玻璃那玩意儿不好吃的……”
皱了皱眉，李向南又看向一旁的两个十来岁的家伙，“你们是谭的同学？”
“是……是的！”
男孩战战兢兢的不敢回答，旁边的女孩低着头怯怯的道。
“你们在一块儿玩的？”
“是……是的！”女孩再次点头。
“那谭没吃玻璃啥的？”李向南轻声问道。
“没有！”
“今有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李向南又问。
“没有！”这次反而是男孩着急的赶紧应了一句，一旁的女孩默不作声。
这种忽然的表现，让李向南瞬间意识到，这两个家伙可能有事情瞒着自己！
心里略微思忖，李向南便语重心长道：“同学，你们也不想明见不到谭吧？他现在躺在病床上，随时会死掉！你们是他的同学，就这么活生生的看着他走了，心里难道不难受？跟叔叔一到底咋了，叔叔可能会因为你们的信息，救回谭的！”
“叔叔，真的没有！”这次女孩抬起头，真诚无比的。
“……”
盯着她的眼睛，李向南还真看不到一点谎的痕迹。
那这就奇怪了！
好端赌一个人，怎么会发生忽然的大出血呢？
这看上去就像是食道有问题啊？
胃部也有可能！
毕竟现在已经便血了！
整个消化系统都充斥着大量的鲜血！
眼看即便是‘威逼利诱’都问不出来什么了，李向南也只得作罢！
“李医生！”
这时，谭的母亲颤颤巍巍的扶着墙，在丈夫的陪伴下走了出来，哭道：“我们……我们签，求你们，一定要救活我儿子，真的求你们了！”
着话，她拉着丈夫嗵的一声朝李向南跪下了！
嘭的一声就将脑袋砸在地上。
“大姐，快起来，快起来！现在时间紧，把事情都交给医生们吧！”身为人母的梁媚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把焦母拉起来，安慰道：“你们同意了就好，也要相信医生！”
李向南从胸前取下钢笔心情沉重的递了过去。
焦父接过之后递给了妻子，可她的手颤抖个不停，根本写不了字。
两人戚戚然的对视了一眼，四只手就这么抱在一起，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向南！”丁雨秋这时喊了一声，轻轻的朝他点零头。
血输了一千五进去，已然将谭的情况稳定住了！
“卫东！德发！把床铺抱着！马上转院！”李向南收了手术通知书，大手一挥，喊道：“其他人，骑车去燕大！走！”
“是！”
这命令一出，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众人将谭紧紧团在床褥里，就露出个脸，朝外冲去。
崔兴建也恰好从车上跳下来，冲过来帮忙把孩送进车里。
“出什么事儿了？”
此时，尧米乐刚从冶金部回来，准备回来写份报告再交上去的，一到这医院门口，瞧见这么多人团团转转的在往车上送东西，整个人都傻了。
“尧院长，是个男孩大出血！马上要转院进燕大那边做手术！来不及了！”崔兴建急切的解释道。
“……”尧米乐心里一沉，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个箭步就窜到车附近，把司机拉了下来，朝司机点点头，“我去送！还多一个帮手，你先回家！”
“爷爷，我得走了回头再来看您！”李向南没时间去擦身上的血迹，跟秦大爷赶紧点零头。
“快去吧！别管我！注意安全！”秦纵横摆摆手，知道事情轻重。
这焦谭的父母就是他带着同学去通知的，自然知道前因后果，哪里在乎这个。
“快走！”李向南跳上车，跟王德发杨卫东在车里把后座放倒了，三个人就这么紧紧抓着床褥子，催促尧米乐发动汽车赶紧走。
“崔！赶紧的！我们去做服务，别让哥几个饿着！”马英早就把自行车赶了出来，催促崔兴建上车。
“把谭父母带着，我也过去！”梁媚丁雨秋和吴大用带着焦父焦母出来，语气也十分急促。
“好！”崔兴建等人迅速跨上车，各自载着人离去。
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往燕大赶。
车上的李向南眉头却始终没有放下来过。
这次的大出血事件，是自己进了燕京以后，遇到的最为凶险的一次医疗病例了！
如果这一次干不好，出了人命，厂医院得砸锅，自己的职业生涯也要完蛋了！
这车里车外的所有人，都要因为一条人命，人生轨迹发生巨大的改变！
李向南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黑沉沉的空。
要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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