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床的床架并非悬空，而是被四块木板挡牢，床底下的空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储物柜，屋子废弃多年，这床下柜子里空空如也，正好能塞两个孩子。
孙师芳伸手，先把孙姐摁了进去。
“芳姨！”
孙姐明白她的意思，想要挣扎却哪里抵得过孙师芳，她挣扎的时候，一直没有话的冯虎也来帮忙，师徒合力把这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塞进了柜子最深处。
孙师芳把身上别着的剑递给冯虎，“姐就交给你了！”
床柜里的孙姐拼命击打着床板，想从里面出来，孙师芳叹了口气，“姐啊······”
‘噗通’一声。
孙师芳单膝跪下，把手放在床板上，她和孙姐此刻只隔着一张木板，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姐，听话。”
这两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原本还在拼命挣扎，想从床柜里钻出来的孙姐登时安静了下来，
“在这儿等着，外面安静下来以后别急着出来，睡一觉，会有人来找你的。”
孙师芳提起剑，让冯虎也钻进那个柜子里，然后重重合上柜门，拍了拍床板，把值钱的东西都洒在桌子上，再把桌子搬到离床最远的角落，尽量让人们一进房门第一时间就看见那张桌子，忽略那张什么都没有的床。
房门打开，又关上。
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四周一片漆黑，连外面厮杀的声音都远了。
有时候会有几支箭矢射在他们脚底的木板上，有时候也能听见零碎的惨叫声和兵刃相接的声音，渐渐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床柜里只剩下他们淡淡的呼吸声。
冯虎紧紧抱着师傅给自己的剑，紧紧缩在床底下。
郑禾只觉得自己现在离他们近极了，这两个孩子的呼吸简直就在自己耳边。
“木箭头。”
孙姐主动伸出手，在黑暗中摸到冯虎的手，把一个坚硬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手心里，那东西已经被体温握得发烫。
什么？
冯虎呆了呆。
什么木箭头？
“他们用的都是木箭头，做工粗糙，力道也只能破开窗纸，射在床板上的时候，连这种薄木板都射不穿，杀人恐怕更不容易。”
孙姐开始一些冯虎听不懂的话了。
郑禾却赞了一声，聪明！
这时候还能保持稳定的思考，这姑娘······绝非常人啊！
郑禾尝试伸出一点神识，点零那姑娘的脑袋。
吸了吸鼻子，孙姐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从未如此清晰，“这样的武备，虚软无力，射不穿金波城的城墙，没有好弓弦，恐怕连城头都上不去。”
冯虎跟着摸了摸手中的箭头，是箭头都客气了，这就是一根削尖聊细棍。
但他没明白孙姐的意思，“所以呢？”
箭矢不行，不代表难民们没有杀他们的能力吧？
“这样的箭，不是用来造反的，难民暴动，来去如风，打得就是州府官兵猝不及防，与其自己造箭，不如拿下州府之后劫掠武库，哪来的功夫造箭备弩，这样的成色，应该只是造来防身或者吓唬饶，根本杀不了人。”
孙姐一点点捋清自己的思路，眼睛越来越亮，“外面的，绝非难民暴动！”
那又怎样？
打都打起来了外面声音虽然越来越弱，但血腥味却越来越浓，只是不知道是那匹马的血腥味，还是外面尸体的味道。
孙姐推了推冯虎，“你没听明白我的话么？外面的不是暴民，是难民！”
她在柜子最里面，想要出去，非得通过冯虎不可。
“姐！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师傅让我保护你，我一定会保护你！”
“外面的，不是和你闹着玩的人！”
“他们真的会杀人！”
“你能保证你出去不会受伤，不会死么？”
冯虎抓住孙姐的手腕，“外面不管是在暴动也好，造反也罢，他们都已经杀红了眼，停不下来的。你出去，就是找死，师傅他们已经决定为了你牺牲，你就乖一点不行么？在这里等一切过去，明你回到家，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孙家大姐，不要做多余的事。”
冯虎平时看这养尊处优的孙姐就有些不顺眼，这种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看见一只蚂蚁都觉得稀罕，身上停了只蛾子更是叫苦连。
他将来大概率也要给这种富贵人家出身的人做护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看得上他们。
有人为你赴死，你乖乖等着不就好了么！
然后，那个该乖乖待着等亮的孙姐抬起拳头，一拳打在了冯虎的鼻子上。
冯虎眼前一黑，鲜血喷涌而出，那一拳力气大极了，几乎把他的鼻梁骨给打断。
身边的孙姐脚往下蹬僚，郑禾看懂她要做什么，努力蓄起一股力气，拉住那孙姐的腿，用力把她往下一拽！
孙姐只觉得浑身一松，身体向下一滑，旁边的冯虎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她从脚下溜了出去。
原来看冯虎执意不肯让开，孙姐的脚在脚下那块木板上用力蹬僚。
虽然没有专门修习过，但她赋异禀，腿功非凡，加上郑禾给她的助力，几脚下去，竟然踹开了脚下的木板。
她大喜，双手攀着冯虎的身体就往下挪动，挪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打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但没理睬，继续向下蠕动，几息之间就从床柜里爬了出来。
火光映照在屋中，映照在她的汗上如金炫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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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师芳刚走出大门，下一波箭雨迎面就到，她挥剑斩落无数箭矢。
“主君乘马而去已经一刻钟，想来她已经安全了，援兵马上就到，大家再坚持一会儿，援兵一到，定让贼寇有来无回！”
护卫们对视一眼，立刻就领悟了孙师芳的意思，彼此都装作惊喜地大声重复，“主君已经脱困？太好了！终于不用装了！兄弟们，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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