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的面色一沉，当即站起身来，推门走了出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冷淡地看着云娘。
眼前的云娘一身缟素，头发松散地挽在脑后，乍一看像是匆忙之下赶过来的，可仔细看过去，便能看出这一身都是花了心思的。
外面寒地冻，她披着一件素白斗篷，内里同样是一件白衣，腰间系了一条巴掌宽的腰带，简简单单便勾勒出她的身形。
“我听下人夫人仙去，”云娘用帕子擦着泪，哽咽道，“我在府中叨扰这几年，夫人对我颇为照料，我便想着来送夫人最后一程。”
“哦？你听谁的？”田氏问。
云娘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人未死的时候瞒着也就罢了，如今人都已经死了，难道还要藏着掖着？
从前芙蓉院伺候的下人对她都十分客气，后来被换了一茬，她花了不少银子，才又找了一个外院的丫鬟做眼线。
在几之前，她便听那丫鬟三夫人怕是不好了，大约拖不到过年。
今日那丫鬟又急匆匆地跑过去，告诉她三老爷被人请了过来，而二夫人也让下人将门上挂着的红灯笼都取下，三老爷进了屋，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哭声！
云娘的心中一阵激动，戚氏终于死了！
她当即便换了衣裳赶了过来。
这会儿被田氏这样一问，她才感到自己来得似乎太快了些。
之前田氏能因为芙蓉院的下人同自己亲近，便将他们都换了，如今自己如果出了那个丫鬟，她少不得也会被换掉。
虽一个丫鬟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但以后等她入主了三房，出过这样的事，下人们难免寒心。
“只是……在路上的时候听到的。”云娘含糊地。
她微微垂着头：“二夫人，我能进去看夫人一眼吗？毕竟我与夫人相处了几年，夫人对我而言就像是亲姐姐……还有三姐，她虽然不喜欢我，但我其实是很喜欢她的。如今乍然没了母亲，她的心里怕是也很难受吧！”
她言辞恳切，眼中还带着点点泪光。
田氏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笑。
“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吧。”她着，向旁边走了一步，给她让开了路。
云娘却忽然有些忐忑。
这几年下来，她看得清楚，田氏同戚氏还是有感情的，若是没有田氏一直照料着，戚氏恐怕活不了这么久。
可如今戚氏死了，怎么不见田氏有半分悲伤？
“怎么，你不进来么？”
正犹豫着，她又听见田氏：“你若不进来，那便在外面磕几个头吧！也是，三弟正在里头，你进来倒也不大方便。”
事已至此，让云娘就这么回去，她是不甘心的。
于是她略低下头，轻声道：“多谢二夫人，我看一眼夫人便走。”
完，她便进了屋。
田氏随手关了门，袖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的背影。
于氏拉了拉她的袖子，悄声问道：“当真不用拦一下？三弟和三弟妹如今刚打开心结，她这个时候过去，多晦气啊！”
田氏笑笑：“原本就是老三惹出来的事端，自然应当他自己解决。”
她见于氏满面忧色，知道她担心戚氏，安慰道：“你才见了老三，不知道他的性子。他这个人啊，性子有些偏执，又钻了牛角尖，如今话开了，是不会再做糊涂事的。”
于氏听了便不再劝，倒是叶时言拉着叶清言的手，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叶清言立刻会意，和她一起悄悄跟在了云娘后面。
戚氏的房门关着，云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阵阵哭泣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难免生出一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云娘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老爷，三姐，”她一开口，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哽咽，“节哀。”
里面的哭声停顿了片刻，叶明心的声音传来：“谁在外面？”
他似乎哭了许久，嗓子有些哑。
云娘对他没能听出自己的声音而略有些不痛快，但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依旧哽咽着道：“我是云娘，方才听见了夫人身故的消息……这些年里夫人对我照料有加，我心中难过，便想着来送夫人一程。”
又是片刻的停顿，然后门忽然被拉开了，叶明心直直地站在门口。
他低下头看着云娘，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目光落在云娘的身上，半晌，开口问的却是不相干的事。
“你身上的斗篷瞧着不错。”他哑着嗓子道。
云娘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起这个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我记得，”叶明心继续道，“这料子是我亲自挑的。是去年京城里最流行的暗花云绸，只有这一匹，你眼光倒是不错。”
“是……去年做衣裳的时候，我在库房里翻到的。”云娘听不出他的喜怒，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原本便是寄住在叶家，叶家对我已经格外优待了，所以不敢拿那些华丽的料子，只挑了这个。”
叶明心点点头，目光又落到她的耳畔：“这对耳环，我记得曾见采薇戴过。”
云娘的手摸了摸耳环，面上露出了哀戚的神情。
“这是夫人赏给我的，”她道，“夫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前些日子曾单独叫了我过来，将这对耳环赏给了我。”
“是么？”叶明心淡淡地问道，“她很喜欢这耳环，为何会忽然赏给你？”
云娘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她不出究竟是因为什么，总觉得今日不管是田氏，还是叶明心都不大对。
但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只要过了今日，她的一切期盼，一切念想，就都能成真了。
她抬起头来，双眼盈满了泪水，稍稍后退了一步，向叶明心郑重地行了一礼。
“夫人叫我来，是为了交代自己的后事。”她。
叶明心的脸上仍旧看不出情绪：“是么？她了什么？”
“夫人……”云娘的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晕，“夫人，等她故去之后，让我代她照顾您和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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