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向凌不由自主地站直了些：“你便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帮我给人传句话。”周清言道，“原本我是想要自己去的，但是我娘最近县令府有些乱，叫我不要去。”
“你要找县令府的人？”冯向凌问了一句。
周清言点头：“是在县令府当差的四平。”
“要同他什么？”
“就都是意，让他节哀。”周清言道。
“好，我记住了。”冯向凌认真地，“今日太晚了，我明日帮你去传话。还有旁的事吗？”
这回轮到周清言愣了愣，她都准备好了辞，就等着冯向凌问她与四平是怎么相识的，又为何要找他传话，但他却什么都没问。
她要是主动，未免显得有些欲盖弥彰，所以周清言只是道：“没有了。”
“那好，你快些回去吧。”冯向凌道，“冷，若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哦。”周清言转身往回走。
走到街角处，她不经意地回过头，看到他还站在那里没动。
“倒是挺识趣的。”周清言声嘀咕了一句，脸上扬起大大的笑脸，对他使劲挥了挥手。
……
军帐里，叶谨言趴在榻上，看着手中的信。
“冯向凌……”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目光落在了“清秀俊逸”这四个字上。
淮澈的信一向写得很具体，比如今日言穿了红色的衣裳，整个人“粉雕玉琢”，又比如言吃冻梨的时候脚会一翘一翘，十分“真可爱”，再比如言分了街上的乞儿半个馒头，性子“纯良无害”。
但叶谨言觉得他所的也并非都是客观的。
比方他言半夜偷偷溜出门去，“绝对又要做坏事”；他吃了言送的豇豆闹肚子，“她是故意的”；还有邹县令的死，“属下觉得与姐有脱不开的干系”。
这些都是他的凭空臆断，包括那冯向凌长得清秀俊逸，言同他“颇为亲近”，这些都是。
他的心口有些闷，于是破荒地只看了一遍，就将信收了起来。
帐篷外传来动静，有人走了进来。
他以为是军医，并没有抬头，只道：“还未到换药的时间。”
“谨言。”
叶谨言一惊，转过头来，看到叶明善走到榻前，随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父亲。”他。
叶明善伸手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冰冷的空气让他的皮肤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已经结痂了，再过月余应当就没事了。”叶明善重又将被子盖了回去。
叶谨言微微垂下眼帘：“是。”
一时间父子二人都没有话，过了许久，叶明善才打破了沉默。
“谨言你怪为父么？”
叶谨言摇头：“儿子违反军令，父亲不过是依法处置。”
“但你打了胜仗，”叶明善道，“只靠着二百影卫，将铁勒部击退五十余里，生擒铁勒部大王子，又重伤四王，此乃大胜。”
“违令就是违令，”叶谨言道，“若是父亲因为儿子打了一场胜仗，便不再追究儿子违令的事实，以后当如何治军？”
叶明善没有话，过了许久，长叹了一声。
违抗军令，按律当斩，但谨言取了一场大胜，二者相抵，叶明善最后命人打了他五十军杖。
“父亲，儿子当日出兵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留给铁勒部太久的时间让他们修生养息，等到来年，又是一场苦战。不如趁着这一次将他们内部出现罅隙，将他们彻底分化。”叶谨言。
“所以你才将大王子生擒。”叶明善的目光锐利。
叶谨言点头：“四王与大王子不合，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叶明善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他的头，最后却又放了下去。
“好好养伤吧。”他站起身来，忽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已禀明了皇上，四月初十我们便启程回京。”
叶谨言眼睛一亮：“能赶上祖母的生辰了！”
“是，”叶明善笑笑，道，“你可得好好养伤，到时候若是叫你祖母看出来了，为父可就要挨骂了。”
叶谨言也跟着笑，又问道：“我们从长风镇走么？”
“长风镇？”叶明善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摇头，“为父知道你的顾虑，那是太子最后消失的地方，如今太子之事尚未有定论，我们绕开那里。”
“不成！”叶谨言猛地想要翻身坐起，却扯到了伤，疼得又趴回了床上，“父亲，我们一定要从长风镇走！”
叶明善挑眉：“为何？”
“因为……”叶谨言一时语塞。
因为长风镇里有那两个人在，前世他们是一家人啊！
难道因为他的重生，她们的命运也要改变了么？
不，应当已经改变了，前世李元朗没有消失，也没有那间绣铺的存在。
叶谨言忽然有些发冷，命运就像齿轮，他改变了其中几环的走向，难道其余的也全都走向了不同的发展吗？
难道叶明善和于氏不会再见面了吗？
言……也不会成为他妹妹了？
见儿子怔怔地发起了呆，叶明善恍然大悟。
“为父明白了，”他肃然点头，“你想的是，长风镇一直是我们回京的必经之路，如今我们若是绕道，反倒是有些刻意了，很可能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他拍了拍叶谨言的肩：“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要从长风镇走的，只是最好当日便离开，不在那里久留。”
叶谨言回过神来，顺着他的话点零头。
“是的，儿子就是这个意思。”他道。
“好好养伤。”叶明善又交代了一句，便离开了军帐。
叶谨言呼出一口气来。
他们还会是一家饶。
前世叶明善对于氏一见钟情，这辈子虽然没有了刘瘸子，但想要找个李瘸子赵瘸子还是很容易的，只要于氏被人欺负的时候，叶明善为她出了头，两人就又能重新回到前世的轨迹上。
他的唇边不自觉地溢出了一抹笑意，从旁拿起笔，开始给淮澈写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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