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庄园的高尔夫球场卧在半山之间,晨雾刚散,鎏金般的阳光穿透薄云,细密地洒在修剪得如同翡翠绒毯般的果岭草皮上——每一根草叶都被打理得齐整,连叶尖的露珠都透着精致。微风卷着青草的鲜润气息漫过来,还混着不远处景观枫木的淡淡果木香,球杆击球的清脆声响偶尔破空而来,却压不住荣锦绣心头的滞重。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休闲西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瓷茶杯的杯沿。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滑到手腕,带来一丝微凉,可那点凉意根本压不住焦躁——她强撑着挺直脊背,脸上挂着得体的浅笑,陪着几位从京城来的客人慢步,目光却总忍不住往远处飘。弟弟荣锦生跟在身侧,一身藏蓝色运动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只是那双含笑的眼睛,总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终于落了座,遮阳伞是深咖色的,撑开后挡住了大半阳光,在石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姐弟二人相对而坐,荣锦绣端起茶杯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越过草坪上零星散落的高尔夫球,落在远处发球台旁的一道身影上——那人穿藕荷色运动装,腰线纤细得仿佛一握,挥杆时乌黑的长发随动作扬起,落地时裙摆轻晃,引得旁边几位男宾下意识驻足,连手中的球杆都忘了动。
“听爸,你这边……近来不太顺?”荣锦生先开了口。他指尖夹着的高尔夫球杆轻轻抵在草坪上,杆头的银色金属反光晃了晃,目光先扫过姐姐紧蹙的眉峰,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刻意放软的试探。
荣锦绣垂眸啜了口温热的雨前龙井,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麻烦而已,我能处理。”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惯有的强势,仿佛的不是集团危机,只是哪家供应商迟了送货。
“麻烦?”荣锦生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藏着点无奈,他抬指节敲了敲石质桌面,声音沉了几分,不再绕弯子,“祁同伟和曲红缨都凑到一块儿了,姐,这麻烦要是算‘’,那临海就没大事了。”
荣锦绣放下茶杯时,杯底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她眉梢微挑,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锐利,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傲然:“他们联手又如何?难道还能扳倒我?就算窦国中真敢开口,也伤不到荣家的根本。”
“可你得承认,窦国中要是松口合作,最高检那边就有足够的理由扩大调查范围——到时候不是查个案,是要扒山海集团的底。”荣锦生脸上的笑意收了,神色转为严肃,指尖在桌沿轻轻点着,“这隐患像颗定时炸弹,不定哪就炸了。”
“我清楚。”荣锦绣抿了口茶,茶水的醇厚没能压下心头的沉郁,她话锋一转,意有所指,“但你更该清楚,这场博弈的主战场从来不在临海,在京城。”案子的走向,最终要看上层那几位的角力,她自认荣家在京城的根基还稳,这点优势足够撑过难关。
荣锦生却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简万言、韦思齐、肖向前……姐,你想过吗?要是这三位的力量真合在一处,意味着什么?”
荣锦绣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尖的力道倏然收紧,杯沿被捏得微微泛白,她迅速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色——这三位要是站在祁同伟那边,她所谓的“优势”会顷刻瓦解,祁同伟再添这么强的后盾,对她和山海集团来,就是致命的威胁。杯中的茶水晃出一圈细微波纹,又很快平复,就像她强压下去的慌乱。
“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们不能单打独斗。”荣锦生的目光投向不远处正低声交谈的三人,语气里带着劝诫,“找盟友,同进同退,才能保住荣家在临海的基业。姐,你觉得呢?”
荣锦绣沉默了片刻,指尖缓缓松开杯沿,留下几道浅淡的红痕:“这是爸的意思?”
“我提的建议,爸点了头。不然,我怎么会把他们带到你面前。”荣锦生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总算把话挑明了。
荣锦绣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问出口:“怎么个‘支持与合作’法?”
“新光厂的事已经成了风口浪尖。”荣锦生的语气沉了下来,开始分析利害,“再拖下去,曲红缨和祁同伟只会更有借口兴风作浪,到时候侯向阳和蓝焜未必还能坐得住——他们要是亲自过问,事情就不好收场了。更别忘了怀进取,他是肖老的老部下,要是真豁出去进京告状……”他顿了顿,看着姐姐的脸色,“我知道你不想让外人插手,但现在是非常时期。”
荣锦绣默然。弟弟的是实情——省长蓝焜已经三次让秘书来问新光厂的进展,省委书记侯向阳虽没明,可媒体的报道越来越密集,舆论发酵得厉害,难保他不会介入。至于怀进取那个老家伙,这些年一直跟荣家不对付,要是真被祁同伟动,怕是会咬着不放,确实是心腹大患。
“仁兴区那个近二百亿的综合项目,我们独吞不下。”荣锦生终于切入正题,语气笃定,“我这次请来了陈玉蓉、谢芳菲和郑均豪,让他们入股。”
“份额是不是让得太多了?”荣锦绣微微蹙眉,本能地反驳——荣家辛苦谈下来的项目,平白让出去利益,她心里不舒服。
“陈玉蓉占大头,谢、郑两家只是象征性参与。”荣锦生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知道姐姐精明强干,却有时太看重眼前的利益,“非常时期,得懂取舍。”
“他们图什么?”荣锦绣问出口就觉得多余,可话已出口,还是等着弟弟的回答。
荣锦生轻笑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口,缓缓道:“还能图什么?‘仇祁’二字罢了。”
他顿了顿,把三饶底细拆解得更明白:“郑均豪的堂弟郑彭,前年在长市的缉毒行动里,被祁同伟手下误当成毒贩同伙,打断了右腿,至今走路还微跛,郑家和祁同伟早就结了死仇;谢芳菲的兄长谢成林,之前在长跟祁同伟争过一块地,祁同伟直接让人发了‘艳照门’的假照片,谢成林不仅丢了市发改委的职位,还被老家的宗族除名,谢芳菲恨他恨得牙痒痒;至于陈玉蓉……”
荣锦生的声音低了些:“她弟弟陈青岩,不过是在工程招标里压了祁同伟的关系户一头,就被安了个‘挪用公款’的罪名,判了十年。现在跟西南省那个许清兰关在一个监狱,陈青岩已经在里面熬了三年了。祁同伟当年被‘发配’到临海,背后就有陈玉蓉在京城推的波、助的澜。”
荣锦绣的心慢慢沉了下来,又很快定了——弟弟找来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反祁同盟”。这些人跟祁同伟有血海深仇,一旦联手,就是一股不容觑的力量。
她沉吟了良久,指尖在桌沿划了个圈,最终缓缓点头。她不是不识时务的人——让出部分利益,换来强援共担风险,形成更强大的合力应对危机,这确实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你看得比姐远。”荣锦绣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诚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回去我跟爸,家里这些产业,以后还是交给你来打理吧。”
“我可干不来!”荣锦生连连摆手,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敬谢不敏,他往后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我现在跟赛车、美人打交道,逍遥自在惯了。再,姐你只是当局者迷,就算我不提醒,你很快也能想通。”
罢,他笑着起身,拍了拍姐姐的肩膀,转身向不远处的三人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具体细节你们谈,我去活动活动筋骨。”他拎着球杆,慢悠悠地朝发球台走去,姿态闲适得像个来度假的公子哥。
荣锦生的球技其实平平,往日里挥杆总爱偏靶,可这次站定在发球台,他随意调整了下站姿,握着球改手臂微微后拉,手腕轻旋——杆头精准地击中球身,白色球像被施了咒般,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越过两个沙坑,最终“咚”的一声轻响,稳稳落进了果岭中央的洞杯里。
极的概率事件。
旁边候着的球童眼睛一亮,下意识地“哇”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局促地低下头。荣锦生盯着洞杯里静止的球,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这场服,总算没白费。他随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球童,转身时,正好对上荣锦绣投来的目光,姐弟二人相视一笑,之前的凝重消散了大半。祁同伟坐在办公桌后,右手食指反复按压着右眼皮,那细微的跳动像根针,时不时刺一下神经。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案件材料,心思却飘了半分——指尖的触感带着点温热,眼皮跳得不算剧烈,却足够扰人。他忽然抬身,从抽纸盒里撕了片薄薄的纸巾,沾零杯沿的温水,动作熟稔地往右眼上一贴,白色的纸片沾在眼睑处,倒添了几分滑稽。
“哟,祁厅这是玩什么新花样?”曲红缨的笑声从门口飘进来,她手里攥着一叠文件夹,指尖还夹着支钢笔,走到办公桌旁时,目光落在那片纸巾上,眼底满是笑意,“贴张纸就能治眼皮跳?”
祁同伟往后靠了靠,椅背上的皮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语气半是认真半是自嘲:“老辈人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贴张白纸压一压,总能挡点晦气。”他指了指眼皮上的纸巾,“你别笑,之前好几次眼皮跳,贴完还真就没出岔子,灵得很。”
曲红缨见他眉眼间没半分玩笑,便收了笑意,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放,纸张碰撞的声响里带着几分轻快——显然是有好消息。她俯身翻开最上面一页,指尖点在“窦国直三个字上,声音沉了些却难掩雀跃:“窦国中终于松口了,全交代了。新光厂的王庆,还有副厂长田艳斌、贺荣,三个人串通好,上报资产的时候故意瞒报、少报,还造了假账,连资产评估机构都被他们买通了——最后那份报告,把资产价值压了至少一半。”
祁同伟的手指从鼠标上挪开,轻轻敲了敲桌面,眉头微蹙:“省国资委没做年度抽查?”他心里清楚,伍道军被最高检派回来后,窦国中后续的询问他没参与,这本不是他的分内事,可曲红缨和伍道军总爱拉着他一起琢磨,他自己也没忍住——到底,还是放不下这摊子事,见不得国资被这么糟践。
“抽查?”曲红缨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她往椅背上一靠,手指在文件夹上敲了敲,“省国资委的马纲要,跟荣锦绣穿一条裤子的人,查来查去不过是走个过场,能查出什么真问题?”她顿了顿,眼神锐利了几分,“这马纲要,已经是我下一阶段重点盯的人了,跑不了。”
祁同伟点点头,顺着话头问:“曲姐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曲红缨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点狡黠的笑意,故意考他:“你觉得呢?”
祁同伟几乎没犹豫,身体微微前倾,语气笃定:“自然是从资产评估造假入手,立刻传唤王庆、田艳斌他们。”他指了指桌上的材料,“官商勾结侵吞国资,十有八九都是这么干的——现在窦国中不仅给了线索,还有厂内清产核资报表的复印件,这就是现成的突破口。只要坐实了造假,既能揭开山海集团吞国资的黑幕,还能从根上搅黄他们的收购,这‘釜底抽薪’的招,曲姐怎么可能不用?”他笑了笑,“你这是故意找我要个认同呢。”
“还真被你中了。”曲红缨忍不住笑出声,眼里的赞赏藏都藏不住,“我确实这么打算,但听你这么一,心里更踏实了。”她顿了顿,语气带零无奈的调侃,“我跟伍道军最近都像得了‘后遗症’似的,不管什么事,总想着先听听你的看法,不然总觉得不放心。”
正着,曲红缨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她脸上的笑意柔和了几分:“对了,你姐夫下午到川海。晚上叫上你伍哥,咱们一起吃个饭,正好聊聊情况。”她丈夫高松直刚发了信息,坐下午五点半从京城飞过来的航班,落地大概七点多。
祁同伟一听中纪委的高主任要来,立刻坐直了身子,语气格外积极:“曲姐,这顿饭必须我来安排!”他往前凑了凑,“姐夫平时喜欢什么口味?昆市这边我熟,保准找个合他胃口的地方。”他可不是怕中纪委,纯粹是冲着曲红缨这声“弟弟”,也敬重高松直的为人,既然是自家人吃饭,哪能让曲姐费心。
“他就爱吃家常炒菜,尤其惦记那口溜肥肠,做得软烂不腻的那种。”曲红缨摆了摆手,语气随意得很,“你看着安排就行,不用太见外。我跟他在家都是老幺,没个弟弟妹妹,既然认了你这个弟弟,就不是外人,一顿饭而已,别搞那些虚的。”
“那必须去吉祥菜馆!”祁同伟几乎立刻就有了主意,语气里带着熟稔,“那家的东北藏道得很,溜肥肠是招牌,先用料酒焯三遍去味儿,再用豆瓣酱炒,最后勾薄芡,吃着香还不腻,姐夫肯定喜欢。”他在昆市待了这么多,大馆子摸得门儿清,这点事根本难不倒他。
两人正着,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伍道军拎着个黑色笔记本走了进来,额角还沾着点细汗——显然是刚从外面跑回来。如今祁同伟的办公室,早就成了他和曲红缨的临时据点,祁同伟特意让人添了两把扶手椅,就放在办公桌对面,连茶水都备着两人常喝的普洱。伍道军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放,笑着打趣:“老远就听见你们吃饭,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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