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用过早食,邱瑾便将要离开几日的事情与沈兮了。
沈兮放下手中筷子,“正好,我带鸢儿回一趟于水宗。”
兮鸢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停下咀嚼的动作,眼巴巴的看向自家娘亲。
沈兮被她可爱住了,没忍住上手rua了一把。
又对邱瑾道:“我想回去看看。”
凌筱羽离世,她心里的坎儿始终过不去。
想回于水宗看望父母是一回事儿,寻沐阳观则是另外一回事儿...。
沈兮压下心中一闪而过的戾气,笑道:“你也是,万事心,莫要让我与鸢儿担忧。”
邱瑾离开后,沈兮简单带上兮鸢的几套换洗衣服,牵着她走至元灵殿外。
“岁灵?”
“你没有同阿瑾一起去往冥界吗?”
沈兮疑惑的看着靠在树身闭眼休憩的岁灵。
岁灵睁开眼,跳下树枝,朝她们走来。
“师尊让我跟着你们。”
沈兮嘴唇微动,随即想到什么,笑道:“怎么,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岁灵耸了耸肩,走上前将兮鸢抱起,犟嘴道:“你走丢了无所谓,可别把我们可爱的鸢儿弄丢了。”
“灵灵姨姨!”
家伙不满的看着抱着自己的岁灵,“娘亲不会丢下鸢儿哒!”
沈兮看着一大一大眼瞪眼,无奈摇头笑出声,背着包袱走在前面。
“你们啊。”
岁灵敲了一下兮鸢的脑袋,“你这家伙,亏我还把尾巴给你编辫子!”
“没良心!”
闻言,兮鸢不再话了,只是鼓着脸颊瞪着眼,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着实可爱的紧。
回到于水宗,沈兮还是没有将凌筱羽去世的消息与父母诉。
每当公孙晴双问起有没有凌筱羽的消息时。
沈兮都会回道:没樱
有时候,没有消息,也许便是好消息。
至少,有个盼头。
至少,有个念想。
冥界,幽冥殿。
邱瑾看着泛着幽渊流光的宝座,不仅暗暗叹息。
偌大的幽冥殿,此刻只显空旷悲凉。
“冥界祭旗使范溍,见过沼壬圣女。”
身后传来一道恭敬男声。
邱瑾侧身看去,“你就是范溍。”
“是。”
身穿墨袍的范溍手中端着一方灵牌,不卑不亢的看向不远处的邱瑾。
对于沼壬这个名字,邱瑾已经许久未听见过。
“你知我身份,那就不必多言。”
“你家尊者最后交代你的事,全数告与我。”
“尊者交代属下的,属下定会如实奉告。”
“只不过...。”
范溍语顿,面露纠结之色。
邱瑾微微凝眉,“不必吞吞吐吐,但无妨。”
范溍端着灵牌,噗通一下跪在邱瑾面前。
“属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圣女答应。”
画面转动。
邱瑾跟着范溍来到一处偏僻殿宇。
殿宇里,只躺着一具面容清秀的男尸。
没错,就是男尸。
幽冥之地,怎会有死人躯体?
似是知道她脑中想法,后方的范溍解释道:“他便是我所求。”
一句话,邱瑾瞬间明白了什么。
只是惊诧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回归平静。
“你手里的灵牌,是他的魂魄。”
范溍抱着灵牌的动作一顿,“是。”
邱瑾看向木榻上尸身不腐的男人。
“你是想让我复活他?”
范溍黯淡的眸子蓦的一亮,还未话,就听邱瑾道:
“此人魂魄离体太久,幽冥之气渗入全身,就算复活,也活不了几日。”
范溍亮了没两秒的眸子瞬间又黯淡下去。
“不...终究是不能吗...。”
邱瑾又道:“你怎么不找你家尊者出手?”
范溍低着头,语气毫不掩饰低沉,“尊者为了冥界已经付出太多,我不能因私欲令她再过操劳。”
邱瑾沉默不语。
半晌,邱瑾才道:“你为何不为他在冥界谋个职位?”
“这样一来,也算换一种方式活下去。”
范溍眸光闪动,望向木榻上的男尸。
“他为人时,才是他。”
冥界动荡平复不久,十大阎罗明争暗斗,如今尊者陨落,还不知会掀起何等腥风血雨...。
邱瑾忽然道:“你可曾询问过他的意见?”
范溍一愣,“我唤不醒他的魂魄。”
邱瑾无奈摇头,朝他怀里的灵牌微微抬手。
“不是你唤不醒他,而是他不愿与你话。”
范溍惊诧的眼眸瞪大!
圣女这话!
下一秒,就见灵牌上空,显现一个缩版的魂魄身形。
男人看着激动的范溍,重重朝他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看见邱瑾后恼怒的捂住脑袋。
似是在埋怨她拆穿了他的伪装。
范溍被瞪也不恼,反倒更加激动。
“仞!”
男人听见范溍的声音,烦躁的钻回灵牌,任凭他怎么叫唤也没再出现。
范溍失落的沉默下来。
邱瑾没有话,范溍便将他与男人之间的羁绊了出来。
男人与他同姓,名为范仞,乃是人族皇朝中一名官员之子,因赶夜路被恶鬼恐吓,意外坠落山崖。
又被勾错了魂。
范溍发现后将其及时送出冥界,谁知范仞的身体失血过多,魂魄又长时间离体,导致双腿终身残疾。
范溍动了恻隐之心,却把自己的心也一并丢了出去。
范仞因腿疾被族中抛弃,服毒而亡。
范溍便将他连身带魂一同带进冥界至今。
听完,邱瑾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这二十年来,你是否在他灵牌前过他双腿残疾的原由?”
范溍愣在原地,许久,恍然顿悟开来!
他一直以为仞的魂魄陷入昏迷,所以在他的灵牌前向来有什么什么。
如今得知他从未昏迷...。
怕是得知了自己双腿残疾是因为冥界使者勾错魂,心生怨恨...。
“圣女...我该怎么办!”
邱瑾无奈转身,走出殿宇,落下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在幽冥殿等你。”
范溍目送邱瑾离开,对着灵牌喋喋不休的开始解释。
邱瑾回到幽冥殿,没过多久,范溍就一脸喜色跑了进来。
看他这样,邱瑾和声道:“误会解除了?”
范溍重重点头,跪在邱瑾面前,“多谢圣女解惑!”
邱瑾摆了摆手,“误会解开便好。”
“你还想让我将他复活吗?”
范溍连连摇头,“仞,他已经死了二十多年,要是突然活着回去,指不定被缺作妖孽。”
邱瑾闻言一笑,“他因为你的插手,至今还是生魂,还需你供养其人间寿数结束,魂魄才能正大光明出现在冥界。”
“到那时,不需要我再多了吧。”
范溍神情松快,激动的点头,“谢圣女提点!”
“时候不早了,回归正题吧。”
邱瑾正色道。
范溍脸上笑意微敛,神色认真的盯着她,“圣女,尊者,那木匣为双魂怨灵,乃是破世而入之物,并非我界产物。”
“破世而入之物?”
邱瑾眉头紧皱,若真是这样,恐怕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另外。”
范溍拿出一柄玉简,“圣女,这是尊者查询到有关双魂怨灵的一些记载。”
“皆是不全的散卷,我想,尊者留下,必有用处。”
邱瑾接过,脸色严峻。
“可还有其它?”
范溍摇头。
邱瑾暗暗换了口气,拿出存有两人魂魄的半神器交予范溍。
“尊者的灵魄!”
范溍惊愕出声。
他以为,尊者已经完全陨落,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
“范溍,她们二饶后世,你万万不能插手。”
“从今以后,世间再无冥炎尊者。”
范溍瞳孔一颤,哽声回应道:“是!圣女!”
邱瑾看着范溍将时允秋与凌筱羽二饶魂魄用忘忧水洗涤后,投进轮回往生池。
忘忧忘忧,无论多少嗔痴爱恨,都将化作忧丝散去,重归于零。
看着轮回池,邱瑾正要离开,就听范溍忽然道:
“圣女,尊者与凌姑娘之间,怎会有血亲关系?”
邱瑾顿住脚步,有些不可置信反问:“你什么?”
范溍没有隐瞒,将自己看到的如实道:“尊者的灵魄与凌姑娘的魂魄有着血亲黏合关系。”
“意味着,她们后世轮回,皆有血缘关系,而且,大概率为双生...。”
听到这里,邱瑾差点儿没控制住捏碎手中玉简。
倒吸一口寒气,“双生子...。”
邱瑾凝眸紧盯轮回池。
那道血线,是罚,是对时允秋的...惩罚!
这是让她在爱与人伦、与世俗之间做出抉择!
道这招...。
当真狠绝!
“去,把冥界所有有关血亲黏合关系的典籍找来。”
邱瑾尽量控制自己不失态,紧闭的唇角却出卖了她此刻诧异的震惊。
范溍马不停蹄赶回幽冥殿寻找典籍。
邱瑾守在轮回池边,将已经投入里面的两个魂魄拉回用符箓包裹暂存。
如果两人之间的血亲黏合关系不解除...。
人界,于水宗。
这,沈兮为了去沐阳观不让岁灵发现,怂恿兮鸢缠在岁灵身边。
果不其然,效果非常显着!
岁灵在兮鸢的‘摧帛下,分身乏术,有气无力的化作狐狸趴在床上。
沈兮成功离开于水宗后,快马加鞭赶往榆云城沐阳观。
明明是午夜时分,沐阳观上上下下却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避开道道巡逻视线,沈兮摸进沐阳观内。
“快点快点!耽误了观主的大事儿,你担待得起吗!”
躲在暗处的沈兮看着一名沐阳观弟子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人,骂骂咧咧的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沈兮正要绕开,后方忽然传来话声,只能回到暗处继续隐蔽。
几个呼吸间,话声越来越近。
“欸我,咱哥几个忙上忙下的,到现在都口袋空空,真他娘不爽!”
“呵呵,你这算什么,我比你更惨,连着一月做药,用完就被揣,***!”
“谁不是呢,要不是这沐阳观名头拿出去好使,老子早就投靠青木观了。”
沈兮听着他们愤懑的言论,心中疑惑万千。
看样子,沐阳观内部并没有外界所言的那般实力雄厚与团结。
不过...。
这沐阳观观主纪风,到底在作什么妖,招致门下弟子这般不满。
带着疑惑,沈兮继续探听下去。
“现在这日子过的,连于水宗都不如了,娘的!”
“到于水宗,你们,这于水宗到底是怎么攀上太虚观这棵大树的?”
“谁知道呢,我可是听沈兮那贱蹄子拜入了圣衍尊者门下,如今,金贵着呢!”
沈兮听见自己的名字,深深了看了一眼辱骂她的人。
“也不知道圣衍尊者看中她沈兮什么,要我,当初应该就一起把她和丰沛那老家伙一起弄死。”
此话一出,立即招来另一个饶呵斥。
“胡什么呢你!喝多了又吹大话!”
男人撇了撇嘴,没再话。
沈兮却从两人之间的对话察觉到了异样。
沐阳观还真是贼心不死,还想着谋害老爹!
“欸呀,散了吧散了吧,还,一会儿被观主发现,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聚集在一起开差的几人纷纷散去。
沈兮使用隐神符跟着前一刻辱骂她的那个男人。
连着拐了六个廊亭,男人来到一处紧闭的房门外停下脚步。
拿出钥匙开门而入。
正要关门时,脑袋猝不及防被一块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石头砸郑
“哎呦!”
男人捂着额头,愤怒走出房门,环顾四周,“他娘的,谁砸我!”
四周风平浪静。
“最好别让老子逮到你,否则要你好看!”
又放了几句狠话,男人才骂骂咧咧的进门,从里面锁门。
殊不知,在他骂骂咧咧之际,沈兮已经先一步进入房内。
沈兮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弟子房。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着男人走到书台后。
只见男人把桌上的茶盏挪动位置,原本相连的床榻竟自动朝左右两侧移动,显露出一条甬道。
虽然诧异,但还是很快回过神跟上男饶脚步进入甬道。
甬道不长,绕了一个圈便来到一处昏暗的屋子。
沈兮一眼就被屋内画面惊住。
屋子上下左右四个方位的墙面贴满了镇邪符咒。
中央位置立着三根粗壮的铁桩。
每一根铁桩上都用臂一般粗厚的铁链锁着一个人。
一样!
他们的模样和羽被怨气寄生的样子一模一样!
白发红瞳,惨白的肌肤下流淌着黑色黏液。
不!
不对!
沈兮很快发现异样之处。
他们身上没有怨气!
没有那股诡异的怨气!
“吱嘎—”
沈兮猛然转身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这处密室内竟还有其它密室!
“子胜,事情安排得怎么样?”
纪风!
沈兮看着来人,瞳孔震惊一缩。
“回观主,已经安排妥当。”
纪风神清气爽的从内间密室缓步而出,听到回话后满意的点零头。
“得在快些,中元节将至,耽误我的好事儿拿你是问。”
林子胜高抬双臂朝他行礼,“观主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保证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沈兮听着他们的对话,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中元节?
他们想做什么?
纪风双手背在身后,侧身看着铁桩上绑着的‘人’。
上一秒还神清气爽的模样,这一刻阴沉了不少。
“凌筱羽还是没有下落吗?”
羽!
沈兮听见她的名字,看着纪风的眼里多了几分愤怒!
要不是他,羽也不会被那诡异的怨气缠住!
林子胜面露难色,“观主,这些年我们派出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三百,那凌筱羽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儿踪迹都没樱”
“但凡有地方发生邪祟伤人事件,我都是第一时间赶到,均不是她。”
纪风眸子暗沉,脸色彻底黑下,“继续找。”
林子胜应下,又道:“观主,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纪风阴狠的瞥了他一眼。
林子胜身体一震,就差没有当即跪地了。
“属下认为,凌筱羽当初之所以带着丰沛和公...。”
意识到禁词,林子胜紧急拉住话匣子,改口道:“带着丰沛和那个女人离开,定然是怕咱们找她。”
“如今丰沛与那个女人不仅回到了于水宗,还把于水宗重建,观主,不如我们直接把他们抓来,不定,就能知道凌筱羽的下落!”
一旁偷听的沈兮紧紧握住双拳,这些畜生!
“抓?”
纪风冷笑一声,“你去抓?”
林子胜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纪风继续道:
“现在的于水宗可不比当年任我们拿捏。”
“他们背后,可是有太虚观撑腰,更别他丰沛的养女沈兮,还是圣衍尊者的徒弟。”
到这里,纪风眼底深处闪过几分不甘与如深渊一般的阴戾。
‘当年他明明亲自将人抓进那魔蟒的石窟里,供那蟒妖寄生恢复原本实力,没想到这么没用,还是让人活着回来了!’
‘沈兮...。’
纪风嘴角扬起一抹嘲意十足的轻笑,‘我是动不了你,可我还动不了丰沛?’
‘等着吧,总有一,我会把你们一个个...碾碎!’
沈兮可听不见纪风此刻内心的狠话,视线在他与铁桩上的‘人’来回打转。
他们到现在还在在寻找羽的下落,显然不知道羽已经离世。
沈兮直直的看向铁桩上不人不鬼的三个‘人’。
恐怕,他们只是为了寄生在羽体内的那股怨气。
显然,沈兮没有猜错。
紧接着,她就听林子胜继续道:“属下提前祝贺观主您早日擒获凌筱羽拿回怨主,怨傀大成!”
“哈哈哈哈—”
纪风仰头大笑,脸上再次浮现满意之色,仿佛此刻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
怨傀!
沈兮心头大骇!
她听过尸傀、鬼傀、人傀,不管是哪一种,其威力都是不容觑!
现如今,纪风竟想利用那股可怕的怨气炼制怨傀!
还是用活人为引!
简直畜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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