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几人都如临大敌，其实她们是多虑了。
萧筱能想到的事情，李治从长在宫廷，又岂会不知？
早在刚知道她怀孕时，他就已经把方方面面都准备好了。
尤其是稳婆和奶娘，不仅亲自下令让殿中省精心挑选了好几批，还让丽竞门出手，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遍。
稍有瑕疵或与别家有关系的，一早就被剔除了。
待选好的稳婆一入宫，她们的家中人就都被看管起来，根本无人敢轻举妄动。
…
萧筱吃了饽饦和燕窝粥后，又让人扶着她在地上来回走。
海棠看她额上都见了汗，心疼道：“娘娘您还好吗？”
“没事。”
萧筱在心里默数阵痛发作的间隔时间，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才道：“扶我去床上。”
稳婆过来检查，“娘娘已经开了三指，可以准备开始了。”
太医令在屏风后为她诊脉，又开了付催产的汤药。
喝下不久，萧筱就觉得肚皮阵阵发紧，疼痛一波胜过一波，等阵痛只相隔60-90秒时，她便知晓应该已开了八指了。
这时，稳婆拿来一块软木，正要往她口中塞，却被直接拒绝：
“拿走，我用不着这个。”
萧筱虽然疼得满头大汗，但却没有呼喊叫痛，而是努力回忆着拉玛泽呼吸法的要点。
利用喘气式呼吸，张嘴如吹蜡烛一般哈气，让气流在喉咙里交换，再调节呼吸的节拍，以缓解疼痛。
稳婆们也是大开眼界，她们也为不少贵妇人接过生，十有八九都是不停哭闹喊痛，浪费气力。哪像淑妃娘娘这般，不但十分配合，还会自己调节。
她们这趟差事倒是轻松不少。
“娘娘做得很好，忍着些，待会生产时才有力气。”
萧筱在里面一心待产，李治却在外头急得团团转。
“淑妃怎么样了，里面怎么没声音？”
齐秉义劝道：“陛下宽心，这生产本就时间长，可能还没到时候呢。不如您先吃点东西，把礼服换了？”
“淑妃还在里面躺着，孩子还没出来，朕哪吃得下？”
齐秉义腹诽：淑妃这又不是头一胎，之前生的时候，您不也该吃吃该喝喝？
李治拉磨似的在地上转圈，最后实在忍不住心焦，贴在产房门边问道：“，你怎么样了？”
萧筱正迎来一波剧烈的阵痛，听到他的呼唤，正想回答，一张嘴却抑制不住痛呼出声：
“我…啊！”
“！？”
此时，里头传来稳婆的声音：“娘娘宫口开全了，快，用力！”
齐秉义半哄半劝：“陛下，娘娘现在无暇他顾，您还是先去外间等吧。”
李治也知自己帮不上忙，往日再多心机谋算，运筹帷幄，此时都派不上用场。
“你就在这儿守着，若有半点不对，立刻报朕！”
“是，老奴明白。”
他这才去了外间，王皇后带着众嫔妃正等在外头大殿郑
“陛下，淑妃没事吧？”
李治皱眉，一一扫视众人，除谅妃安稳站在角落，手中挽着一串佛珠，正轻声念经之外，其他人都各怀心思。
担心的表相下，眼中流露的却是恐惧，期待，嫉妒，怨怼…
他冷笑：人人皆是假面。
“皇后安心，淑妃正在生产，目前一切顺利。”
王皇后的失望几乎抑制不住，之前席上淑妃忽然发动，她还暗暗期待，以为是谁背地里动了手脚。
期待落空，她还要撑起笑容：“那便好，想来还要等许久，陛下先坐吧。”
袁思莹和霍英对视一眼，既惧又惊，心里也在暗自祈祷：若淑妃这胎出问题就好了。
也许是上都听到了她们的心声，李治坐下不到一个时辰，齐秉义就急吼吼地跑了过来。
“陛下，淑妃胎位不正，难产了！”
“什么！？”
李治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阴暗的想法。难道是他百密一疏，还是让人下了手？
恰在这时，王皇后还假惺惺地：“那可如何是好？皇嗣为重，还是先保淑妃腹中龙胎吧。”
他豁然转头，阴鸷的目光直直扫向她。
王皇后还来不及掩饰幸灾乐祸，就被吓住了：“陛、陛下，妾也是为皇家子嗣着想。”
“皇后御前失仪，送回立政殿罚俸禁足。其他人，全都回自己的寝殿去，都退下！”
李治发了一通火，便直接大步流星往产房走。
太医令正在门外候着，一脸的急色：“陛下，胎儿脚先出来了，娘娘这胎怕是有些凶险。”
竟是寤生！
李治眼前一阵发黑，他算到了一切，也算不到这一点。
他咬牙保持神志清明，“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淑妃母子均安，若到万不得已…”
他顿了顿，才接着下去：“以淑妃的安危为第一，舍保大。”
太医令一惊，陛下对淑妃娘娘的情谊，竟深厚到如簇步？
“陛下莫急，还没到这个地步，可以先试试针灸…”
外头正在商议，产房里也是乱成一团。
茉清已吓得哭了起来，海棠虽好些，但也没见过这等凶险场面，她擦汗的手都在发抖。
“娘娘，奴婢偷听到陛下，万不得已，舍保大，你一定没事的。”
突然，她的手被萧筱握住了。
萧筱此时发丝凌乱，汗津津地贴在脸颊颈侧，手心也全是汗。
“扶我起来。”
海棠忍了泪，连忙叫来茉清，一左一右把她半扶坐起。
两个稳婆扎着手正不知所措，萧筱强忍着疼痛问道：“你们接生这么多年，一定见过这种情况，有没有办法？”
稳婆们面面相觑，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害怕地低下头。
萧筱及时捕捉到了，“你们照实，本宫绝不怪罪。若再拖延下去，伤了龙胎，陛下怪罪，本宫也保不住你们。”
有个稳婆犹豫道：“娘娘恕罪，奴倒是有个法子…将脚先推回去，再伸手进子宫，将胎儿转个方向。
可此法颇为凶险，可能会让胎儿的腿骨折，还有可能导致产妇出血…”
海棠一听，简直头皮发麻，“放肆！”
“好！”不想萧筱却一口应下，指着那话的稳婆：“你来做，本宫信你。”
“娘娘，咱们还是等等太医令，不定有别的法子，这样太冒险了。”
“我的孩子等不了！”萧筱虽面上镇定，心里其实也害怕。胎儿因为缺氧，导致智力受损的例子，她在医院也是见过的。
这是她怀胎十月，充满期待的宝贝。她不忍他受苦，更别狠心舍弃了。
这个险，她必须得冒！
“你们都是见证，不管有任何后果，本宫自己承担！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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