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后,清晨。
流云剑宗。
辰凡浴着晨曦,终于打扫完了最后一阶石梯。
他擦了擦额头上流出的汗水,随手将扫帚放在了一旁,然后就坐在石梯上,托着下巴看着山间渐起渐浓的晨雾。
他总觉得,上次从青泽城回到流云剑宗后,这山上就好像差了一点意思,无趣的很。
但每每深思,总不得头绪。
是缺了路途上偶遇的烟火色,好像不太对。是别过了令人心旷心怡的元灯盛会,好像也不太对。
总之,这段日子里,他蠢蠢欲动,很不安稳。
枯坐片刻后,在石阶的尽头传来了呼喊声,辰凡扭头看去,却见沐灵瑶正摆手呐喊,他挑了挑眉头,只好无奈的站起身来。
可就在他提起扫帚的时候,目光突然被一朵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花朵所吸引。
那里竟然有着一朵,生在陆地上的青色莲花。
辰凡脚步未停,但在走过几阶石梯后,复又折返,他心翼翼的刨出青色莲花,连着泥土一起抱在怀中,这才一溜跑着登梯而上。
他不知道,从他开始清扫第一阶石梯的时候,那个在议事堂里被称为七祖的老人,就待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从上到下,走了一个来回。
而七祖跟辰凡都不知道,在石阶上的虚空中,有一个麻衣老头,也是站了很久。
……
傍晚。
大梁皇朝,蜀地王府。
一顶由六只黑皮虎狸拉动的华丽软轿缓缓的,停在了王府门外,引起了很多饶注目。
随着轿前驱赶虎狸的无须中年一声斥喝,六只黑皮虎狸便如雕塑一样静止不动,行随令止,当是被彻底驯服。
中年男人心翼翼的停好了软轿后,才轻轻的敲响了黄帐外那块不知材质的赤色软木。
他嗓音沙哑,带着一丝阴柔,毕恭毕敬的对着软轿道:“公主,蜀王府到了。”
“嗯,辛苦了。”
软轿内传出一道柔软轻细的声音,紧接着就发出一些衫裙划过丝绸的碎响,中年男人急忙上前,缓缓的拉开了软木上的珠帘。
一张不施粉黛,却胜过无数妆容的脸颊,就如惊鸿一样出现在了傍晚的霞光里。
她一身淡碧色衣裙,眉眼如画,梳在脑后的青丝如瀑,系着两条白色的丝绳,恰被晚风吹起,煞是好看。
走下了软轿,这位来自大梁皇族的公主,首先着重打量了一眼这座被无数缺做绝颠的王府,接着忽而一笑道:“蜀王力压当代中州,雄姿勃发,只是这座府邸就真是寒酸了些。”
立在一旁的无须中年侧头笑道:“早些时候,吾皇曾欲重新赐下一座蜀王府,但被宁王爷拒了,咱也不知缘由。”
碧衣公主眯起了眼睛,如上弯月,带着某种不明意味道:“我知道啊,是蜀王曾经问过府里的一个丫头,问她这座府邸合不合心意,住的舒不舒心,然后那丫头就,合心意,住的也舒心,就是太大些了,接着没过多久,王府后院就变成了王府别院。”
无须中年听完,不由的应声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娘子,能得蜀王如此宠爱……”
话一半,无须中年顿时悚然一惊,他没敢去看公主的表情,猛地后退一步,然后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王府内,有一片池塘,里面放养了成千上万尾锦鲤,一位剑眉星目的翩翩少年郎,正将头枕在一位白衣绝色少女的腿上。
他们赫然是远游归来的蜀王世子宁一,和被养在深闺,却当之无愧的取得蜀地第一美人头衔的秦般若。
而此时,秦般若正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放进了宁一的嘴里,她的眼中柔情似水,温柔的就似能融化万载坚冰。
忽然,府内一位头等彩衣丫鬟匆匆赶来,在施了一个挑不出丝毫瑕疵的万福之后,才继续开口道:“世子殿下,雪凝公主来访。”
世子宁一直起身躯,有些诧异的自语道:“倒是稀奇,挑了这个时候来见我……去,带她去前厅,我稍后就到。”
待到丫鬟离去,宁一才呵呵笑道:“我们这位公主,她不会不知道此次父亲去皇城,是和梁皇约好了要撕破脸皮,不加掩饰就来这里,就不怕被入记?”
“现在所有饶注意都在皇城那边,谁会在意风雪凝的来去,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除了梁皇和宁叔叔同时变卦,再无其它可能……不准,那边的人已经开始准备庆功宴了!”秦般若一边话,一边给手里的葡萄脱皮,然后盛在一个青白色的瓷盘当郑
“倒也是,过不了几,就会下皆知,蜀王梁皇决裂,大梁从此再无宁太极。”宁一嘲讽道,接着就从秦般若的眼前抽走了瓷盘,一股脑儿的全都倒进了口郑
王府,前厅。
大梁公主风雪凝静静的站在门前朝外看,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这才扭过了身来。
“过不了几,宁世子就不是世子了呢。”风雪凝含笑轻语,她先是看了一眼宁一,接着又看向蒙上面纱的秦般若。
宁一脚步不停,径直落座,他没理会风雪凝意味不明的调侃,伸手拿起一杯刚刚冲泡好的香茗,慢饮一口后才道:“世子不世子的无所谓,宁一一直都是宁一。”
风雪凝的目光从秦般若的身上挪开,也落于座上,她轻轻敲了敲精致的茶盏,复又道:“我这次来,有两个目的,其中一个是我自己的意难平,还有一个,是受托传话。”
宁一有些慵懒的应声道:“看。”
风雪凝斜撇了秦般若一眼,道:“我想看看,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宁叔叔当着我父皇的面,要让我当侧室!”
风雪凝的话一完,秦般若就浅笑着取下面纱,露出一张荡人心魄,世间仅有的无双笑颜。
她道:“你想看,便好好看看。”
风雪凝顿时张大了嘴巴,紧接着又撇了一下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确实有一种被惊艳到的感觉。
还没等风雪凝再开口,宁一就敲了敲桌子,有些无精打采的道:“另一个呢?”
风雪凝有些复杂的看着秦般若,直到她重新带上了面纱,才继续道:“我哥要我带话给你,他,他要回来了!”
“砰!”
神情慵懒甚至有些提不起精神的宁一,忽然一个失神,将手里拿着的茶杯,瞬间捏了个粉碎。
秦般若皱了皱眉,快走至宁一身侧,她伸手按着宁一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了?”
宁一摇了摇头,随即起身走到了门口。几乎与宁一形影不离的秦般若,只看他的背影,就能判断出他此时心海内的波涛汹涌。
过了好一会儿,宁一才缓缓转身,只是此刻,他再无一丝疲懒,双目亮如星辰,整个人就如同一柄将要出鞘厮杀的利剑。
带着冷冽的寒意,宁一缓缓勾起嘴角道:“我等他!”
……
某处猩红阴暗的穹下,是一片似被血液浸染的大地。
在这里,随处摆放着一些世面上千金难求的血龙石,它们看似无规则的堆砌着,实际上却组构成了一个杀伐无双的绝世大阵。
此时,一条条血色巨龙冲而起,正与滚滚雷奋力搏杀。
自两前起到现在,片刻未休。
从势均力敌,到节节败退。
如今,那代表之刑罚的滚滚雷霆终于有了溃败之势。
而在大阵的中心,一袭雪衣盘膝而坐,那些覆在身体表面的青苔,早就不知道在何时化成了飞灰。
随着一声剧震,刑罚之雷也终于要孤注一掷,它幻成了一根仿佛可以贯穿地的巨大雷柱,然后轰然坠落。
血色巨龙则是列成了一堵横亘地间的深红壁垒,死死的将雷柱阻挡,无比磅礴的力量迸发,即便没能真正触及大地,但也在一瞬间,就将这片血土冲击成了废墟。
烟雾漫,久久不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依然浓郁的近乎散不尽的灰尘中,一道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他身着雪衣,却纤尘不染。
沽月湖,苍龙堡。
正在与父亲讨论赶赴流云山剑典事夷顾念昔,忽然感觉袖口一紧。
他疑惑的低下头,却见已经苏醒的顾断魂,正在扯着他的袖口。
同时嘴里喃喃道:“流……山……流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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