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俱寂，江月瑶躺在又硬又臭的大通铺上，床板硌得她浑身难受，霉味与汗味交织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让她久久不能入睡。
旁边白日里嫌弃不已的林淑贞和孙梅，此刻早已进入了梦乡，发出均匀而轻微的鼾声。
一条大通铺横七竖柏睡了十几个粗使丫鬟。
她们或蜷缩着身子，或大字形摊开，睡姿各异，在这狭而拥挤的空间里，每个人都占据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地。
江月瑶努力让自己闭上眼睛，可恼饶蚊虫却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时不时地叮咬她一口，让她瘙痒难耐，直折磨得她怀疑人生。
她心里正盘算着进入空间避一避，门口突然传来了“嗒嗒嗒”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影。
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江月瑶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陈府高等丫鬟的着装，精致的衣裳、华丽的配饰，与她们这些粗使丫鬟的粗布麻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里面的下等丫鬟，来两个跟我去伺候徐姨娘。”女子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大通铺里面有两三个人被这声音惊醒，有些清醒过来，但却拿手捂着耳朵，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深更半夜的谁愿意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去伺候别人呢？
更何况徐姨娘在府中向来以刁钻刻薄闻名，伺候她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江月瑶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起身。
旁边的孙梅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她，用嘴“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拉扯着江月瑶继续躺下。
见迟迟没有人回答，门外的女子似乎有些恼怒了，她只好推门而入。
进门的正是江月瑶白日里见到过的，站在王香莲身边的大丫鬟秋菊。
秋菊身着一袭淡绿色的锦缎襦裙，她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
刚进门就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这下想装睡和真睡着的都只能醒过来，一个个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都给我起来！一个个懒骨头，徐姨娘那边等着用人呢，你们倒好，叫都叫不醒。要是耽误了徐姨娘的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秋菊双手叉腰，大声呵斥道。
最终秋菊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还是落在了江月瑶和孙梅身上。
她眉头微蹙，带着几分嫌弃，却也别无它法，只能冷冷地道：“就你们俩了，跟我走。”
江月瑶和孙梅对视一眼，两人战战兢兢地跟着大丫鬟秋菊去送避子汤。
走到徐姨娘门口时，里面还没有结束。
秋菊微微一愣，一行人只好在内室外听墙角。
江月瑶有些怀疑自己，她在识海之中再次查看陈翁的资料。
这臭老头真的是六十八岁的人吗？
怎的如此生龙活虎？
三人面红耳赤地听着里面的靡靡之音，等到声息消失，时候差不多了，秋菊推门进去。
屏风后，一名女子披着外衫，跪在地上伺候男人穿鞋。
榻上的男子正是陈翁，他低着头，眼角余光瞥着地上的徐姨娘，满眼的厌恶之情。
抬头看见秋菊进来，瞬间又舒展眉头，“秋菊，你来了。”
秋菊面无表情地上前，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随后道，“老爷，夫人派我来照顾徐姨娘。”
陈翁点点头，穿戴整齐，出了门。
他是不会留宿在任何一个女人房间里面。
徐姨娘依旧跪在地上，秋菊神色有些不忍，但仍旧示意江月瑶将一碗漆黑的汤汁端过去。
“徐姨娘，这是夫人特地为您准备的坐胎药，请您喝下。”
徐姨娘抬头看了一眼秋菊，沉默着将汤汁儿喝完。
随后，她磕头，匍匐在地，谢过夫人赐药。
但这还不算完，孙梅又端来一盆清水，由秋菊亲自采用倒挂推拿协助排出精液并配合药液冲洗。
待做完一切后，秋菊才带着两个人走出徐姨娘的房间。
江月瑶静静看着，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口气。
徐姨娘身上出现了大量红色斑丘疹，在她喝水的那一瞬间，江月瑶还看见口腔满满的溃疡。
她第一反应是艾滋病，可她转念一想，这是什么朝代？又如何会有这种病症。
她将系统叫了出来，让系统给徐姨娘仔仔细细地扫描了一遍。
系统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宿主，她是慢性汞中毒，已经时日无多了。”
江月瑶不解，好端赌一个乡绅姨娘，为何会汞中毒。
原是这个世界是没有便夷避子药的，但凡沾染着避孕的药物，比如麝香、藏红花都极为贵重。
但这些药，又如何可能给低贱的下人妾室使用？
最便夷避子药，恐怕只有青楼常用的方法，将少量丹砂混入茶水或食物，通过毒性破坏生殖系统来达到避孕的效果。
丹砂是最常用的汞矿石，含汞量高达86.2%，呈鲜红色，兼具药用和颜料功能。
徐姨娘喝下去的汤药从始至终都是水银。
孙梅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很客气地问道，“秋菊姐姐，徐姨娘每次侍寝都要喝坐胎药吗？”
秋菊没想到孙梅敢直接问出口，只是愣了愣，有些落寞地道，“那不是坐胎药，是避子药。”
孙梅还想些什么，秋菊却打断了她，“徐姨娘知道自己喝的是避子药，但你们两个也不要多嘴。”
江月瑶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出了口，“秋菊姐姐，我看徐姨娘的身子不太好了，避子汤伤身。”
“徐姨娘……曾经也是夫饶丫鬟……”秋菊脚步一顿，“这都是命。”
她不敢再话，只有沉默。
两人收拾完毕后，又回到了大通铺，对视一眼，各自沉默着睡去。
现代临床上，常用肌肉注射二巯丙磺钠或静脉滴注二巯丁二钠驱除水银。
她的积分商城里面有，她可以兑换，也可以给徐姨娘输液。
只是她在犹豫，她不知道该怎么解救被困大院的女子。
好像原本她也是抱着解救翠的目的而来，到现在却发现更多更多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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