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拮据？那的不正是我吗？”陈生指着自己的鼻子。
“手头拮据？那的不正是咱们哥俩吗？”王有才也毛遂自荐。
“不，是咱们哥仨。”宋得志纠正，旋即苦笑着自曝其短，“实不相瞒，许公子。那关雎鸠县丞，枉读圣贤书，亏他名字里还暗合诗经的关关雎鸠之意，其实简直是个败类！县学的补助，基本都被学官贪墨，然后七成都送到了县衙。”
“我们……已然断米两个月了，这不即将入冬，我们听县学补贴给莘莘学子的柴禾，也已经灾关雎鸠家后衙了。”陈生愤世嫉俗地一锤桌子，“唉，我们也没辙，最是无用读书人呐。打不赢两班衙役的我们，只得跑去买蜂窝煤过冬，于是见识了您大庇下寒士俱欢颜的宏图伟志！”
吴有涯尴尬得用脚趾抠地板，作为关雎鸠的舅子，他每每听到的总是怨怼，这令他心惊肉跳。
四方县，终归是不服王化的法外之地。
乡民彪悍，向来信奉拳大者为王。
吴有涯真的担心有朝一日，他一觉醒来，就看到关县丞的脑袋被某个大侠割下，悬在菜市口示众。
许灵均瞥了吴有涯一眼，微微颔首：“我的授课要求很简单：断文识字，九章算术。另外，勿要宣扬大乾愚弄百姓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狗屁逻辑。”
“您……”陈生的话不禁哆嗦起来，“断绝王化，不尊皇权，您是想造反吗？”
许灵均哑然失笑：“我可没空造反，我是怕你们仨挨揍。你们大概搞不清楚，为何四方县能成为绿魔军滋生的土壤，呵，是大乾朝廷逼得百姓们在脑勺中长出了反骨。”
欧阳雪舞也郑重劝诫：“多少年来，四方县一直受到赵国和乾国两境蚁贼、麻匪和逃兵的劫掠，朝廷从未派兵清剿，以至于赤地千里，抛荒者无数。万千黎民，都恨极了朝廷，巴不得生啖乾武帝的血肉。我劝你们不要自找无趣。”
“原来如此。”书生们涩然苦笑，叹了口气。
其中，王有才最爽朗，立刻就道：“我才懒得为武帝好话。那昏庸老贼，放任县丞作威作福，我作为读书人都快饿死了。以后，许公子便是我的东翁，愿为您效劳！”
宋得志很快也有了主意：“是啊，都快饿死了还谈啥国家大事？大乾不愿照顾乡民，唯有许公子庇佑了两村百姓！纵然您造反，也是应有之义。”
陈生默然：“我……先教书赚钱。请放心，我会三缄其口的。”
“好。”许灵均颔首，对同样大快朵颐中的刘别道，“他们仨是你带来的，待会吃饱后，你就带他们走程序，办腰牌。”
“好咧，二哥，让刘弟我再啃两块排骨。”
“你这吃货。”
许灵均笑笑，夹了两块搁他碗里，转头对欧阳雪舞道：“再有两日，欧阳家的商队应该就抵达了。我们过冬的粮食，应该能补齐吧？”
“放心，你这儿满打满算，也超不过千人。我们欧阳家的车队，带来了足足价值8000两白银的玉米、花生、粳米和菽麦。”欧阳雪舞拍着饱满的胸脯，精致容颜上满是对自家大商队的自豪，“我们走南闯北，纵横列国，向来是有运必达，总能解决各个国家的燃眉之急。”
许灵均点点脑袋，笑道：“我们也已经在日夜加班，十二个时辰轮流倒，即将为你们制造出两万块蜂窝煤。”
“嗯，但也就是两万文钱，白了就只有几百两的生意罢了。”欧阳雪舞撇撇嘴，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
许灵均正色道：“是你进价一文钱，待回到你们赵国后，你大可以卖到五文钱，依旧比柴禾更有性价比。另外，我们这是细水长流的生意，虽然利润微薄，但胜在长久，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合作下去。”
“嘁，你以为本姐是黑心奸商？就你能大庇下寒士吗？”欧阳雪舞撇嘴，“我定价至多两文钱。待我们赵国也找到煤矿，也会降价到一文钱的。”
“不，你不敢。”
许灵均摇摇脑袋，在欧阳雪舞和桃茫然的眼神中，淡淡反问：“你欧阳门阀，世受皇恩，乃是皇商，在赵国邯郸有着庞大的人脉网和情报网，现在居然将百姓的取暖费打了下来，施恩于民，邀买人心，究竟是何企图？”
二女顿时汗流浃背了。
许灵均嗤笑：“我若是女帝，首先就会怀疑你们欧阳家的忠心！”
“那……还是卖四文钱一块吧。”欧阳雪舞觉得他言之有理，叹了口气，“你的十分在理，多谢提醒。我们欧阳家身份敏感，确实该多考虑影响。”
“但……这样的话，赵国百姓依旧会很苦，我们岂不是什么都做不到？”丫鬟桃是被卖入欧阳家的，深知百姓穷苦，忍不住泪眼婆娑地道，“许公子，您是一等一的大善人，计谋盖世无双，求您赐个法子，让我们能把炭价和柴价打下去吧！”
许灵均一怔，陷入沉思。
三名书生也不禁帮腔：“是啊，赵国百姓也与我们乾国百姓一般穷窘，若许公子有法子，必定万家生佛，功德无量。”
许灵均看向欧阳雪舞，正色道：“也罢，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欠你太多人情，也该帮你筹谋一番。那就容我赠你一计，可帮你赢得圣心，在欧阳家族中地位飙升。”
“啊？真有这般妙用？”欧阳雪舞一脸的狐疑。
许灵均淡淡道：“从今往后，我销往你赵国境内的蜂窝煤，会使用特殊模具，在蜂窝煤上烙印出一个‘瞾’字。你可将蜂窝煤重命名为‘女帝煤’，宣扬此乃她母仪下，体恤万民，祈愿所有赵国百姓富足保暖，所以才找我许灵均私人订制了这种蜂窝煤。”
“妙哉！”
吴有涯瞳孔骤缩，忍不住道：“这蜂窝煤如此物美价廉，一经推出，必定传遍赵国。到时候，人人都会感恩女帝赵瞾的一片仁心，这是能够稳固皇权的阳谋！许公子，您果有妙计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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