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昏迷了整整三。
这三里，苏夜离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他身边，通过量子契约细微地感知着他的状态。
她不敢动用太多时间之瞳的力量，生怕干扰他体内那个脆弱而危险的平衡。
悖论内丹如同一个沉睡的火山口，表面平静，内里却时刻涌动着毁灭与新生交织的狂暴能量。
云胤则像个古怪的保健医生，每定时过来，用他那套悖论学识捣鼓出一些闻起来像过期机油混合着薄荷糖的奇怪药汤，强行给陈凡灌下去。
美其名曰“稳定剂”，是能安抚内丹中躁动的虚无属性。效果嘛……陈凡没醒，倒是安全屋里的蟑螂都绝迹了。
莉亚娜和凯因顶着巨大的压力。
外界对于那空异象的猜测已经沸沸扬扬，有是投资者新武器的，有是递归塔又要爆炸的，更有甚者，开始传播“文明终结者已降临”的末日预言。
纯粹派趁机煽风点火，要求彻底清查陈凡和苏夜离这些“不稳定因素”。
莉亚娜不得不动用大量资源进行舆论管控和社会维稳，疲于奔命。
冷轩则带着团队，日夜分析着从陈凡体内逸散出的微弱能量信号和递归塔记录下的异常数据。
他发现，陈凡的悖论内丹虽然极度危险，但其能量辐射中，竟然蕴含一种极其罕见的“秩序倾向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周围环境的熵增速度。这个发现让他既兴奋又担忧。
第四清晨，陈凡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苏夜离布满血丝却充满惊喜的双眼。
“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紧紧握住他的手。通过契约传来的，是如释重负的暖流和深切的疲惫。
陈凡想开口，却觉得喉咙干涩沙哑，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软无力。
他内视丹田，那个缓慢旋转的混沌旋涡依旧存在，明、暗、灰紫三色能量如同三条相互缠绕又相互排斥的灵蛇，维持着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平衡。
力量似乎还在，但调用起来异常艰涩，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我……睡了多久？”他声音微弱。
“三。”苏夜离扶他慢慢坐起，递过一杯温水，“感觉怎么样？”
“像……像揣着个随时会炸的宝贝。”陈凡苦笑，感受着体内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核心，“而且，使不上劲。”
“能活着就不错了。”云胤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一碗新的、冒着诡异气泡的“稳定剂”走了进来，“悖论内丹，古往今来你算是独一份。没当场湮灭就算你祖宗积德了。现在你这状态，好比三岁娃娃舞大锤，锤子厉害，但娃娃随时可能把自己砸死。”
比喻很糙，但道理没错。
陈凡此刻拥有强大的能量核心，却缺乏与之匹配的控制力和身体承受力。
就在这时，莉亚娜和冷轩一脸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陈凡，你醒了就好。”莉亚娜看到陈凡苏醒，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有个紧急情况。城市的粮食供应……出大问题了。”
原来，自从递归塔基暗能量主脉暴动，以及陈凡凝聚悖论内丹引发地异象后，递归文明主星上的明暗能量平衡被彻底打破，并且呈现出持续向混乱（熵增）发展的趋势。
这种趋势对依靠稳定能量环境生长的“明光作物”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大片大片的作物田出现枯萎、异变，甚至能量化消散的迹象。
粮食库存急剧下降，最多只能维持全城人口半个月的消耗。
“如果找不到解决办法，饥饿和恐慌会先于投资者的威胁摧毁我们。”莉亚娜的声音沉重。
冷轩补充道：“我分析了能量环境数据，熵增速度超乎想象。常规的农业技术已经完全失效。除非……我们能创造一种‘负熵农业’体系。”
负熵农业？这个概念让众人一怔。
“就是能够逆转局部熵增，创造高度有序生长环境的农业技术。”冷轩解释道，“理论上，这需要强大的外部能量输入和精密的规则控制。我们目前的技术……做不到。”
一片沉默。刚解决内部危机，外部生存危机又接踵而至。
突然，云胤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看向陈凡：“负熵农业？做不到？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负熵源’吗？！”
所有人都看向陈凡。
陈凡被看得发毛：“前辈，您……什么意思？”
“你的悖论内丹啊！”云胤兴奋地绕着陈凡转圈，“那玩意虽然危险，但它内部蕴含的‘秩序倾向性’是实实在在的！尤其是那种由虚无中诞生秩序的‘逆熵’特性！如果能引导出一丝丝，用来覆盖一片土地，不定就能创造出适合作物生长的‘负熵环境’！”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让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人形炸弹去当“农田温室”的能量源？
“不行！太危险了！”苏夜离第一个反对，“陈凡现在根本无法精确控制内丹力量，稍有不慎……”
“不试试怎么知道？”云胤反驳道，“而且，这对他来未必是坏事！精确引导能量输出，本身就是最好的控制和锻炼！总比他整躺着，像个闷烧的火药桶强吧？”
陈凡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莉亚娜：“粮食……真的只能撑半个月了吗？”
莉亚娜沉重地点零头。
陈凡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丹田内那团混沌的力量，又看了看苏夜离担忧的眼神，最终下定了决心：“我试试。”
接下来的几，递归城西北角划出了一片隔离区。
陈凡在云胤的指导和苏夜离的护法下，开始尝试引导悖论内丹的力量。
过程极其痛苦和艰难，每一次微的能量引导，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引发内丹的剧烈震荡，让陈凡痛不欲生。
但渐渐地，他开始找到一丝感觉。
通过量子契约，苏夜离帮他稳定心神，精确把握输出尺度。
云胤则用一些简陋的材料布置出引导和放大“秩序倾向性”的简易法阵。
第七，奇迹发生了。
隔离区内，一片约莫一亩见方的土地上，原本枯萎的作物残骸竟然重新焕发了生机！
新长出的禾苗不再是单一的明光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带着淡淡金属光泽的银绿色，生长速度极快，并且散发出一种平和而稳定的能量波动。
负熵农业，成功了！
消息传开，举城震动！绝望中的人们看到了希望！
莉亚娜立刻组织农业专家进场研究，并开始规划扩大种植面积。
然而，这种“希望”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色彩。
那些在负熵环境下生长的作物，不仅外形奇特，其果实也蕴含着微弱的、类似陈凡内丹的能量气息。
食用这些粮食的人，会感到精力充沛，甚至一些简单的伤病都好转了，但同时也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现象：他们的情绪波动变，思维变得更加理性乃至刻板，对“秩序”和“规则”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和渴望。
更让人不安的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食用这种“负熵粮食”，一种无形的、基于对“秩序”共同渴望的集体意识，开始在人群中悄然蔓延。
城市似乎恢复了稳定，甚至比以往更加“井然有序”，但这种秩序，却透着一种缺乏生机的、机械般的冷漠。
陈凡和苏夜离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陈凡因为持续输出能量，对内丹的控制力确实有所提升，但他也感到，自己与那片负熵农田，乃至与那些食用粮食的人之间，产生了一种隐隐的、令人不适的联系。仿佛他成了某个庞大网络的中心节点。
一深夜，陈凡站在隔离区外，看着在月光下散发着奇异光辉的银绿色农田，眉头紧锁。苏夜离静静站在他身边。
“夜离，我有点害怕。”陈凡轻声，“我好像在创造一种……连我自己都不理解的东西。这种‘秩序’，感觉不像是生机，更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
苏夜离握住他的手，时间之瞳中流露出同样的忧虑：“我看到了时间的分支……一条通向极度繁荣却冰冷的‘永恒秩序’，另一条……通向因排斥而异变的混乱毁灭。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似乎正在滑向那个冰冷的未来。”
就在这时，冷轩急匆匆地赶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陈凡！苏夜离！不好了！我们监测到，那些食用负熵粮食超过一周的人，他们的脑波正在自发同步！形成一个低配版的……‘集体意识网络’！这个网络的核心指向……指向你，陈凡！而且，网络内部正在产生一种强烈的排异反应，针对所有未食用粮食或食用量少的人！”
末日危机以另一种形式悄然降临。所谓的“负熵农业”，带来的并非单纯的生机，而是一场将所有人拖入冰冷“秩序”的末日狂欢。
而陈凡，这个无奈的“负熵源”，发现自己正不知不觉地，成为这场狂欢的“神只”与“囚徒”。
云胤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望着那片诡异的农田，沙哑地低语：“以秩序对抗混乱，终究会被秩序反噬……子，你这‘农业革命’，怕是要革掉人性的命了……”
（第401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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