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张伟持剑立于归元剑派宗门前，心道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晚，那位王有财师弟对同门师兄如此体贴入微，可真是个实打实的忠厚人。
以前可真是误会他了。
待有财回来，须得好好结交一下，也算是结个善缘，万一自己以后哪走火入魔了，下山为自己寻找草药的，不定就是这王有财。
但没过多久，张伟便觉得不大妙了。
玉屏山辽阔无比，占地数万里。山里既然有可延年益寿的灵株药草，自然也少不了毒虫猛兽，沼泽瘴气。
甚至通常来，那些灵株药草的旁边通常都有毒虫猛兽守候。待得灵株成熟之时，吞噬殆尽，便可吸收地之灵气。
按常理来，此时王有财早该回来了。不管他是想要去往更深的内山，或是途中遇到了什么变故，都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张伟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他是人峰弟子，跟杂役峰寻常几乎没有交集，也不知杂役峰那边知不知道王有财尚未归来的事情。
但他估计，如果王有财到日上正午还不回来，自己恐怕必须要去一趟杂役峰了。
张伟最终还是没能去成杂役峰。
因为根本没到中午。
太阳只是刚刚冒出了头，没过多久，张伟便见两个身着杂役服的弟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师兄，师兄，”其中一名弟子上气不接下气，边跑便喊，“师兄，可见我杂役峰弟子王有财，就是两年前被徐骁师兄捉上山的那个王员外，很胖，是个肉球，不过现在稍稍瘦了一些。”
张伟已经感觉不大对劲了，道，“见过，昨日深夜，有财师弟徐骁师兄修行乱了心神，所以特地入山为徐骁师兄寻找一些草原。我见有财其心忠厚，便让他下山去了。怎么？发生了何事？”
言罢，两名杂役峰弟子呆呆的杵在原地，面面相觑，表情僵滞。
良久，一名杂役突然叹了口气。
“师兄可能和杂役峰往来不多，所以不了解王有财此人，不过想来师兄应当听过杂役峰的三条铁律。”
张伟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不少外门、内门、真传弟子都曾是从杂役峰走上来的，就算现在跟杂役峰来往不多，如何能不知道杂役峰三铁律？
其实，两年前，杂役峰只有两条铁律的。
王有财上山后，铁律增加了一条。
新铁律就是，绝对绝对绝绝对，不能放王有财下山。
张伟张了张嘴巴，只觉口中有些干涩，怔怔的不出话来。
杂役峰都快哭了，“徐骁师兄安然无恙，哪里来的乱了心神？师兄居然信王有财那鬼话？”
另一名杂役也叹道，“师兄如此好骗，你才是个忠厚人啊。”
……
……
王有财当然不知道因为他的下山，杂役峰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就算知道，此时他也无心关注。
知道王有财根本无心修行后，凶狠男子便停止了询问，但并没有放弃。
他在，王有财在听。
“那老虎拍断了你的脊柱……但，你却没死。”
凶狠男子的话语跨度太大，让王有财觉得有些脑壳疼。但他这句话一完，倒是立刻点醒了王有财。
凶狠男子的没错。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王有财的感觉是，自己只剩下了一个头。
除了脑袋以外，他对身体其他地方的所有感觉、所有控制能力，全部消失。
“我不知道，我一个炼脉二层的憨憨，你能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王有财深吸了一口气。
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救和杀。
这个问题，凶狠男子并没有回答。
他摇了摇头，目光直直的看着山洞的洞口，“我救了你，但也不仅仅是救了你。”
王有财目光跳跃了下。
他立刻想到了方才两次惊讶的从地上弹起来的时候，只是脚尖一点，居然一头撞到了洞顶上。
不仅如此，他的视力更加入微，听觉更加灵敏，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在凶狠男子面皮下游动的一条条只有毛发粗细的黑色蛇。
沉默了片刻，王有财认真的看着凶狠男子。
“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师徒？”
凶狠男子摇了摇头。
“不准确，严格的，更像是父子。”
“我是爹？”王有财道。
凶狠男子转过了头来。
这次王有财看的清楚了。
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敢跟凶狠男子对视，但此时乍一看上去，别的地方不，凶狠男子的瞳孔，的确不是人类的瞳孔。
“你……怕死吗？”
凶狠男子的问题简单而粗暴。
王有财的回答也是不落下风。
“你不给我下山，不给我自由。就算你今杀了我，但我王有财之死，是死在追寻理想和自由的路上。你这个鸟饶死，是躲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死去。我们都是死了，但死去的意义却是大不相同。
完，王有财偷偷瞥了一眼凶狠男子。只要凶狠男子一露出什么发怒的前兆，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强在凶狠男子发怒之前服软。
开玩笑，命要紧，理想顶屁用。
但出乎意料的是，对于王有财的那句“鸟人”，凶狠男子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你的对，你想下凡，你为下凡而死，你的死是值得的。我已身负重伤，时日无多，所以只能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死去。但死之前，我仍旧可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连续的对话似乎耗费了凶狠男子的一些力气，没等王有财接接话，他语气稍稍急促了些许，“你当时命悬一线，只剩一口气吊着。我虽然击杀了巨虎，但已没有更多的真气去救你，况且以你当时的伤势，寻常人根本救不得。”
“我以我体内最后一滴毕方真元为你续命，再以不死魔神心决为你固本培元。有了这真元和心决，日后你若能突破通玄，定能直上青云。”
突破通玄。
直上青云。
凶狠男子描绘的前途，十分诱人。
但即便王有财自己是个半吊子修行者，也知道通玄境是什么玩意儿。
莫归元剑派和玉屏山，便只是整个东海域，通玄境的修行者也不超过一个巴掌。
这大饼画的确实是又大又香。
但还有前面那个词。
“若能”突破通玄？
王有财冷笑了声，“如果无法突破通玄呢？我会死的很惨？”
凶狠男子摇了摇头，“不，你不会死，但是会变成一只鸟。”
王有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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