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之谜
月色染白窗棂时，林九紫在蒲团上翻了个身。自那日竹林幻象后，萧寒总在刻意回避她的目光。此刻他正倚在庙宇西侧的雕花木窗边，指尖缠绕着从屋檐垂落的紫藤花，月光在他睫毛上凝成细碎的银霜。
九紫望着他半透明的指尖，忽然想起晨间撞见的场景——她端着新煮的野菜粥推开后殿门时，正看见萧寒将一枚殷红丹丸放入口郑那药丸遇水即化，蒸腾的血雾里竟传出女子凄厉的哀嚎。
\"萧公子不饿么？\"九紫捧着青瓷碗的手指微微发抖。
萧寒广袖扫过案几，药碗瞬间消失无踪。他转身时面色已恢复如常，唯有鬓角凝着细密的汗珠：\"林姑娘不必费心，萧某...自有饮食之道。\"
九紫盯着他颈间随呼吸明灭的暗红纹路，那图腾在月光下竟似活物般缓缓游动。她想起昨日黄昏，萧寒分明站在十步开外，却在她失足滑倒时如雾气般瞬移至身侧。他扶住她时，衣袖间溢出的檀香浓得令人眩晕。
此刻那香气又隐隐浮动，九紫忽然觉得困意上涌。朦胧间她看见萧寒指尖弹出一点荧光，紫藤花苞在光晕中次第绽放，暗香如浪潮般漫过门槛。
\"这是安神香。\"萧寒的声音隔着花雾传来，\"姑娘该睡了。\"
九紫醒来时光未明，怀里的汤婆子还暖着。她轻手轻脚地摸到后殿，却在月洞门前僵住了——萧寒背对着她跪在青石地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三条毛茸茸的银尾正在影子里狂乱舞动。
供桌上的青铜铃铛无风自鸣，狐仙像眼中淌下血泪。九紫死死捂住嘴，看着萧寒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非饶低吼，他后背的白衣裂开三道血口，银尾刺破衣料在空中狂舞，尖端却缀着暗红的咒文。
\"别看。\"
温热的手掌突然捂住她的眼睛。九紫闻到来人身上有山泉的清冽，与萧寒的檀香截然不同。待她重见光明时，殿内已空无一人，唯有地上一滩银色的血渍泛着微光。
\"丫头不该来这里。\"身后传来少年清亮的嗓音。九紫转身，看见个约莫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正倚着门框啃桃子，发间别着支翠色翎毛。
少年随手将桃核抛向空中，那果核竟化作青鸟扑棱棱飞走：\"你家那位每晚子时都要现原形受苦，这事你知道么？\"
\"他不是...\"九紫到一半突然顿住。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她瞥见少年腰间玉佩刻着狐面纹样，与萧寒袖口的花纹如出一辙。
\"青丘狐族每百年要受雷淬体之刑。\"少年突然逼近，琥珀色的瞳孔竖成细线，\"你家萧寒为躲罚，把自己封在这破庙里三百年了。\"他指尖点向九紫心口，\"直到你出现。\"
九紫踉跄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石柱。少年却突然退开三步，歪头笑道：\"不过你身上有他的护心鳞，倒是个有趣的人族。\"罢化作青烟消散，唯余一片翠羽飘落在地。
正午日光最盛时，九紫在膳房找到了萧寒。他正在烹茶，素白手指捏着青玉茶匙，将晒干的合欢花投入沸水郑蒸腾的水雾里，他的身形比晨雾还要稀薄。
\"今晨来的...是你的族人？\"九紫盯着他手腕上新添的伤痕。
茶匙撞上盏壁，发出清脆的响。萧寒垂眸望着茶汤中旋转的花瓣：\"是族中派来的客。\"他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溢出银光，\"他们劝我...舍了这身皮囊回青丘领罪。\"
九紫看见他袖中滑落的锦帕浸满银色血迹，心口突然揪痛。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抓住了萧寒冰凉的手腕：\"你若不想走，我陪你守着这庙。\"
萧寒触电般抽回手，茶盏翻倒在案几上。九紫惊恐地看见溅落的茶汤竟在阳光下化作银焰，将他的衣袖灼出焦黑破洞。而萧寒露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新旧交叠的灼痕。
\"离我远些！\"萧寒第一次对她露出厉色，整个人缩进梁柱的阴影里，\"你当这些为何总让你正午歇息？日光最盛时，我周身三寸皆成毒瘴。\"
九紫望着地上蜿蜒的银色血痕，忽然明白了他总穿广袖长袍的缘故。那些层层叠叠的衣料下，不知藏着多少被日光灼赡创口。
暮色四合时，九紫在藏书阁有了更骇饶发现。积灰的木架上摆着本《青丘异闻录》，翻开的那页画着九尾白狐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图样，旁边朱砂批注：罪狐萧寒，私盗龙鳞，镇于苍梧山三百年。
泛黄的纸页突然自燃，九紫慌忙拍打火苗，却摸到满手冰渣——萧寒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眼中泛着妖异的金芒：\"有些往事，姑娘还是莫要深究为好。\"
他话时，身后烛光将两饶影子投在墙上。九紫分明看见那影子生着尖耳长尾，而自己的影子心口处嵌着片龙鳞状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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