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峰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灵雾,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山道上,显得有几分慵懒。
药圃里灵草散发的清苦气息,混杂着远处讲经堂隐约传来的诵念声,本该是一片宁静的修道景象。
然而,这宁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丝毫不加掩饰的嚷嚷声打破了。
“孙然!孙——然——!”
声音清亮又带着火气,由远及近,惊飞了几只在檐下梳理羽毛的云雀。
来者正是摇光峰长老孙然的亲传弟子,李燕归。
他一身劲装,发带束着高马尾,此刻眉头紧锁,一双总是闪着灵动狡黠光芒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兴师问罪的架势,径直冲向了孙然平日教授弟子,处理俗务的“听松筑”。
筑前的空地上,孙然正捻着胡须,耐心为一名面露困惑的年轻弟子讲解一篇基础炼气法门的关窍。
他身着朴素的青灰色道袍,面容清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孙然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对面前弟子歉然地点点头:“且自行体悟片刻。”
罢,转身迎向那道风风火火的身影。
“何事?”孙然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但熟悉他的人,已能听出那丝隐藏的头疼。
李燕归在孙然面前刹住脚步,毫不拐弯抹角,劈头就问:“你干嘛关我的?我不是让你好生照料,按时喂它吗?”
他口中的“”,正是那头让摇光峰上下又爱又怕,血脉不凡却顽劣异常的时龙雀。
孙然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那点仙风道骨瞬间被无奈取代:“还没喂?那祖宗!每日灵谷、鲜肉、甚至掺镣等灵石粉的饵料,流水似的送进它那专属的雀阁,吃得比我这长老的份例还好出三分!还要怎样?”
他越越气,音量也不自觉拔高,“再了,不关能行吗?动不动偷偷溜去药园,上个月把三株眼看要成熟的月华草当零嘴啃了!前几日又扑腾到灵兽圈,惹得那几头搬山兽躁动不安,差点引发骚乱,不管着点,这摇光峰怕是要被它掀了顶!”
孙然深吸一口气,见李燕归仍旧一脸不忿,试图缓和语气,带上点苦口婆心的意味:“燕归啊,为师关它,也不全是因它闯祸。你是不知道,这时龙雀野性难驯,除了你,谁靠近都龇牙炸羽,护卫弟子都拿它没法。前阵子它追逐一只灵蝶,差点冲进后山禁地,那地方阵法重重,若是误闯,被阵法之力当场绞杀都有可能,我把它关在加固过的雀阁里,是为它好,也是为旁人好!”
孙然的确是实情。
前不久就有弟子不知厉害,想靠近观看这神骏的灵禽,结果被龙雀翅膀带起的罡风扫到,摔了个跟头,虽然未受重伤,却也闹得沸沸扬扬,孙然为此没少向其他长老和执事赔笑脸,好话。
然而,李燕归对他的解释和安抚完全免疫。
或者,他今日前来,本就不是为了听这些道理。
只见他把头一偏,手一摆,拿出了蛮不讲理的架势:“我不听我不管!你的这些我都知道,但一码归一码!我刚去看过了,都饿瘦了!眼神都没以前亮了!都是你关出来的!”
李燕归上前一步,伸出手,掌心向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赶紧的,给我十瓶五谷蕴灵丹,我要拿回去掺鱼汤里给它补补。吃沥药,心情好了,自然就安分了!”
“十瓶?!”孙然一听,眼睛顿时瞪得溜圆,那点勉强维持的师长风度荡然无存,声音都尖利了些,“还饿瘦了?李燕归你要不要睁大眼睛看看!它那体型,立起来比我还高半头!羽毛油光水滑,罡气内蕴,你管那叫瘦了?你这分明是讹诈!”
李燕归非但不怵,反而“嘿”地笑了一声,露出一口白牙,开始他独特的“逻辑”辩驳:“老孙,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它是灵禽,不是人,你是真的狗,你怎么能和它相提并论,它跟了我,叫我一声老大,我李燕归在江湖上混,最讲的就是信义二字!它认我为主,我岂能亏待自家兄弟?它瘦了,它就是饿瘦了!十瓶五谷蕴灵丹,一瓶都不能少,这是原则问题!”
李燕归没压声音,又是在筑前的空地上,这番高论顿时吸引了附近几名路过的弟子和杂役,众人虽不敢公然围观,却也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嘴角噙着笑意偷偷往这边瞧。
孙然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堂堂一峰长老,被自家徒弟当着晚辈们的面,为了头扁毛畜生讨价还价,还扯什么江湖信义,实在是有失体统。
眼下众目睽睽,他更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强压着火气,孙然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咬着牙问:“......一瓶一粒?”
通常丹药一瓶可装数粒至数十粒不等,视丹药珍贵程度而定。
“五谷蕴灵丹”算是中低档辅助修炼丹药,一瓶装十粒是常见规格。
李燕归闻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你怎么如此外斜的夸张表情:“老孙!你怎么连咱摇光峰自家丹房的出品规格都忘了?五谷蕴灵丹,青玉瓶装,一瓶十粒,精品包装!你这长老怎么当的?”
“什——么?!”
孙然终于彻底破防,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手指着李燕归,半不出完整的话来。一瓶十粒,十瓶就是一百粒!这孽徒还真敢开口!
那五谷蕴灵丹虽非顶级丹药,但也是正经能辅助行气、温养经脉的,给登楼境弟子按月发放都是定额,这子居然要拿去喂鸟,还一开口就是一百粒!
“你......你这逆徒!”孙然胸口起伏,只觉得今日这听松筑外的阳光格外刺眼。
“五谷丹是助益灵气运孝调和五内,给它吃就是暴殄物!”
孙然还想挣扎。
“哎,此言差矣!”李燕归摇头晃脑,振振有词,“灵兽通人性,更通灵性。它心情郁结,思我想我,灵气能顺畅吗?五脏能调和吗?我这叫心病还须心药医,灵丹妙药解相思!效果一样,怎么就叫暴殄物了?”
周围已有弟子忍不住窃笑。
孙然老脸挂不住,但要真一次性拿出一百粒丹药,家底也不是这么祸害的。
“三瓶!”孙然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最多三瓶!一瓶十粒!再胡搅蛮缠,我......我亲自去喂它吃竹板炒肉!”
李燕归当即道,“十瓶!必须十瓶!孙然,我告诉你,你不给,有的是人给!你真当我非要你给不可?”
孙然深吸一口气,忍痛割爱,“五瓶!”
李燕归眼珠一转,知道这是孙然的底线了,立刻见好就收,脸上瞬间阳光灿烂,一把搂住孙然的胳膊,亲热得仿佛刚才那个胡搅蛮缠的是别人:“哎呦,我就知道师父最疼我,也最疼了!五瓶就五瓶,我替谢谢您老人家!放心,从今儿起,禁地方圆三里,您绝对看不到一根时龙雀的毛!”
完,也不等孙然反悔,伸出摊开的手掌,就直勾勾地伸到孙然鼻子底下。
孙然看着那白皙却透着无赖劲的手掌,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最终还是黑着脸,从袖中摸出五个巧玉瓶,重重拍在李燕归掌心。
“拿了快滚!看见你就心烦!”
“得令!师父您忙,弟子告退!”
李燕归麻利地收起玉瓶,眉开眼笑,转身就走,步履轻快得仿佛要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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