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书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这辈子加起来的无奈，可能都没有今一感受到的多。
他看着在椅子上瘫成一滩烂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我的雌君”的好友，终于忍无可忍。
“你给我起来。”他伸出手，试图把顾瑜从椅子上拎起来，“回你的翠竹轩去当你的望夫石，别在我这里污染空气。”
顾瑜纹丝不动，像一块黏在椅子上的强力胶，甚至还顺势抱住了椅子的扶手，摆出一副“你休想把我从我的悲伤里拔出来”的架势。
“我不走。”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委屈极了。“你这里有全帝国最顶尖的设备，万一，我是万一，你能联系上我家伊兰塞尔呢？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沈砚书被他这异想开的逻辑气笑了。
“军事通讯有独立加密频道，他能联系到你，是启用了特殊加密频道，是单向联系，他能联系到你，不代表你能联系到他。”
“你以为军用网络是你想连就能连的？我这里是实验室，我的实验室也连不上军用网络，我这里不是许愿池。”
“那我也要在这里等。”顾瑜耍起了无赖，“你这里清净，适合我收拾未来半年见不到雌君的沮丧情绪
“半年？”沈砚书挑眉，“我只是粗略估计，万一前线战况复杂，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
顾瑜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发出了更悲痛的呜咽声，整只虫蜷缩得更紧了，仿佛一颗被现实重锤打击到自闭的蘑菇。
沈砚书没再理会那只把自己缩起来的“蘑菇”，他径直走到主控光屏前，调出了顾瑜刚刚传送过来的“蜂巢”原始设计图。
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结构图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复杂得足以让任何一个顶尖的机械师或理论物理学家头皮发麻。但对沈砚书而言，这就像是展开了一幅恢弘而瑰丽的画卷。
顾瑜那看似马行空的设想，在沈砚书眼中，却处处闪烁着才的光芒。
它打破了现有的能量传导和信息交互的理论框架，用一种近乎于“道”的简洁方式，构建了一个全新的、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网络雏形。
他看得入了神，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一行行代码和公式如瀑布般流淌，开始对原始框架进行优化和补充。
实验室里只剩下键盘的轻微敲击声，以及……一声比一声悠长的叹息。
“唉……”
顾瑜像只没骨头的猫，从椅子上滑下来，飘到沈砚书身后，像只鬼一样幽幽地探出一个脑袋。
“砚书啊，你就不觉得这实验室太安静了吗？安静得让人心慌。”
沈砚书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你可以出去，外面很热闹。”
“唉……”顾瑜又叹了一口气，绕着他走了半圈，“可是外面没有你陪我聊解闷儿，更没有我家上将，有什么意思呢？”
他凑到光屏前，目光锁定在沈砚书分出来的一个的设计窗口上。
“这个……这个是我的美食仪吗？”他指着那个初具雏形的模型，眼睛里冒出一点点星光。
“不是。”沈砚书回答得斩钉截铁，“这是‘蜂巢’的改良方案。”
顾瑜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整只虫又蔫了下去。“哦……”
他飘回椅子上，重新瘫好，开始新一轮的唉声叹气。那声音不大，却像魔音贯耳，精准地敲打在沈砚书高度集中的精神上，扰得他心烦意乱。
一个时后。
沈砚书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已经换了八个姿势，叹了一百零八次气的“望夫石”。
“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瑜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想我家伊兰塞尔了……还有，我饿了。”
沈砚书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向实验室的材料储藏区。
顾瑜以为他良心发现，要给自己找点吃的，顿时来了精神，跟了上去。“你要给我做什么好吃的？我跟你，我嘴很刁的……”
沈砚书没话，只是动作利落地从架子上取下一块高密度合金、几根超导线材、一块微型能量核心和一堆精密到需要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传感元件。
他把这些东西“哐当”一声扔在实验台上。
“干嘛？你要表演徒手拆高达吗？”顾瑜一脸莫名其妙。
“给你做你的全自动美食仪。”沈砚书一边，一边戴上了护目镜和特制手套，启动了激光切割和高精度焊接臂。
顾瑜愣住了。“现在？”
“不然呢？”沈砚书的声音从护目镜后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等你饿死在我的实验室里，我还得费工夫处理你的尸体，太麻烦了。你在这里会干扰时间进度，我需要尽快排除变量。”
接下来的两个时，顾瑜亲眼见证了一场堪称神迹的表演。
只见沈砚书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化作了残影，各种复杂的零件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被精准地切割、塑形、组装。
激光束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一个模块的完美成型；机械臂每一次舞动，都代表着一段线路的无缝衔接。
那不是在制造机器，那简直是在创造艺术。
顾瑜一开始还抱着双臂，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看热闹，后来嘴巴就慢慢张开了，再后来，他连眼睛都忘了眨。
他知道沈砚书是才，但他不知道，这个才动起手来，能恐怖到这种地步。这哪里是两，这分明是两个时！
当最后一个外壳被严丝合缝地扣上时，沈砚书摘下护目镜，捏了捏自己因为高度集中精神有些发痛的额头。
一台通体银白、线条流畅、充满了未来科技美感的球形仪器，静静地悬浮在实验台上。
“喏，你的‘滚出我的实验室’一号。”沈砚书淡淡地。
顾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名字能不能改改？比如疆爱与和平’或者‘美食之光’什么的？”
“不能。”沈砚书伸手在球体光滑的表面上敲了敲，“拿去试试。”
顾瑜的注意力立刻被新玩具吸引了。他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跑到实验室角落的生态培养箱旁，犹豫了一下，揪了一片长得最奇怪的，带着紫色斑点的叶子。
“这个行吗？我看着它就觉得它有毒。”
他心翼翼地把叶子放进仪器顶部自动打开的投料口。
“嗡——”
仪器发出一声轻响，内部亮起柔和的蓝光。不到三秒钟，一道悦耳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物质分析完毕。该植物‘紫斑萝’，含有微量神经毒素，对雄虫消化系统有害。已通过高频声波震荡及伽马射线照射，百分之百清除毒素，并保留其99.8%的营养成分与原始风味。”
“根据该食材的纤维结构与风味分子模型，为您推荐三种最佳烹饪方式：一，凉拌紫萝丝，口感清脆，风味独特；二，紫萝清炒，可搭配‘三眼菌菇’，味道鲜美；三，紫萝汤，建议加入‘白玉豆腐’，营养丰富。请选择。”
顾瑜的眼睛，亮得像两颗超新星。
他激动得声音都抖了。“我选一！凉拌！现在就能做吗？”
机械音传来：“已接收指令，请绑定个虫账户，”
顾瑜向沈砚书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沈砚书言简意赅地回答：“绑定你的个虫账户，缺什么调料，缺什么食材，它可以自己去买。”
顾瑜迫不及待的按照指示绑定了个虫账户，眼睁睁的看着这只银白色的仪器分离出一个一号的机器虫，飞到了实验室门口，在沈砚书授权打开门后，消失在际。
片刻后，又带着一堆奇奇怪怪的调料和餐具器皿之类的东西飞回来，重新回到了仪器里，仪器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切割声和气流声。
十秒后，一个托盘从仪器侧面缓缓伸出，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碟，碟子里盛着一撮切得比发丝还细的紫色细丝，上面还淋着一看就很好吃的酱汁。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顾瑜颤抖着手，拿起配套的叉子，叉起一撮送进嘴里。
那一瞬间，他的灵魂仿佛都出窍了。
清脆、爽口、酸甜中带着一丝奇特的植物芬芳，那味道复杂而又和谐，在他的味蕾上层层叠叠地炸开。
“呜……好吃！”他含糊不清地喊道，眼泪都快下来了，“砚书！你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沈砚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机器拿到了，你可以滚了。”
“得嘞！”顾瑜如获至宝地抱起那台还散发着科技光芒的球形仪器，脸上洋溢着此生最灿烂的笑容。
“我的好兄弟，你安心搞事业，我回去享受美食了！等我把帝国所有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尝一遍，再来找你玩！”
沈砚书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无语：“顾瑜，你抱着它不沉吗？它绑定了你的个虫账户，它自己会跟着你飞回去的，你放下它。”
他进一步明，“另外，我给他加了黑暗料理一键屏蔽功能，就算你家上将回来以后，心血来潮给他丢什么奇怪食材，它也绝对不会做出味道类似于“仰望星空派”之类的食物。”
顾瑜眼睛顿时更亮了：“我就知道你最靠谱，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他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几乎是连蹦带跳地冲出了实验室，那背影里充满了对未来咸鱼生活的美好憧憬。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沈砚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脑细胞都放松了下来。
他重新坐回主控台前，调出“蜂巢”的核心结构图，神情，在几秒钟之内，经历了从意外、到震惊、再到哭笑不得的复杂转变。
唔，怎么呢，这核心结构图确实……挺符合顾瑜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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