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六指黑侠
燕丹从燕国王宫中走出，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望着边悬挂着的红日，哪怕是一向严格要求自己喜怒不言于色的脸上，也难免露出一丝苦涩。
战胜雁春君的喜悦仅仅过了七，就心落寒潭。
“这燕国，究竟我是主，还是你是主？”
父王的高吼声至今仍然在燕丹耳畔回旋，他所提出的各项计划、用人变更，在这七里快刀斩乱麻般才刚刚完成一段，就被燕王亲自下场，大部分废除。
权力掌握中，燕丹确实比曾经雁春君在时要大了不少，可最关键的那些，依旧牢牢在自己父王手里。
至于自己提出要反抗秦国的设想，更是遭到了最无情的训斥：
“秦乃大国，绝不可得罪、以予攻伐借口。”
被这一令彻底堵死心中大计后，燕丹的理性告诉他需要潜伏野心：父王已经老了，最多不过十年，自己总能继任大位、大刀阔斧按自己心意行事。
但实际上，别十年，便是晚一，燕国都会少一分对抗秦国的力量，根本拖不得...
对付雁春君的手段，能不能...
心中刚升起这个大逆不道想法，他马上摇头将之否决：这是自己的父亲、燕国的王，此事绝对不可能成功。
朝堂上，自己能做的已经不多，雁春君余部重新推出了位新的话事人，虽然威望以及燕王喜对其的信任都远不如雁春君，但终究是个需要耗费心思打擂台的麻烦，在今父王的态度下，自己要解决其人只能长期拉锯。
除了燕国太子这层身份外，自己另一层身份：墨家弟子，也得再利用起来。
江湖上有时能做到的事，远比朝堂要直接有效的多。
“我得回去和巨子谈谈！”
衣袖一甩，燕丹的坚韧让他重新振作，面容恢复严肃，向太子府返回而去。
刚到府邸，就看见鞠武面色着急着在门口来回徘徊，这让他心中一惊：“老师，发生了何事！”
“太子殿下，有个消息，需要你亲自做出决断...”鞠武赶忙上前一步，拽住燕丹衣袖，也不管此行为是对王族的大大失礼：“大将军晏懿，想要与你联姻！”
“联姻...”燕丹安抚老师情绪的动作一滞...
...
“王上对太子殿下并不满意，这姻还有必要联么？”
大将军府里，得知宫中传出的情报，晏懿又犹豫起来，似乎这个太子也不是那么前途光明？
“将军，您应该宴请太子殿下，继续深谈此事！”机灵管家见晏懿犹豫，抓紧道：“正是在这种时候，将军您投靠过去，未来才能得到太子重用啊！”
“可王上那边...”
“王上已经老了，太子殿下可正值壮年！”
管家一咬牙，念出大不敬台词：“将军您在王上那里，最多也不过保持如今的位置，可若是与太子殿下加上一层亲缘，那便是封君为相，也大有可为！”
“哦～”晏懿听着管家的话语，细究之下，什么也想不出，但感觉上，似乎颇有几分道理：
“我若是与太子联合，即便是王上，也确实难以动我？”
“正是！”管家跪地叩首：“雁春君之权势，等到太子殿下继位后，将军您，未必不能享受啊！”
“好！”晏懿听的心痒痒，大拍着手掌，哈哈笑着：“伱再去一趟太子府，就，本将军要在三日后，于黄金台中，宴请太子殿下，还望殿下赏光！”
“遵命！”
机灵管家一溜烟跑出，眼神隐秘的瞧了眼府里某个方向，然后直奔太子府而去。
等到了目标地点，他从门进入，在一偏房中，见到了...鞠武！
“太傅大人，晏懿已下定决心，要与太子殿下联姻！”
利落的下跪叩首，管家谄媚笑着。
“你做的很好！”鞠武背着的右手伸出，丢了块金子在管家面前：“此事若成，少不了你的赏赐！”
“谢太傅大人！谢太傅大人！”
管家也不检查，飞快将金锭塞入怀里，喜笑颜开：“大将军会在三日后于黄金台宴请太子殿下，还望太傅大人能转告殿下。”
“嗯，你回去吧，要是发生有什么变故，再来告知于我。”
“的领命！”
看着那碌碌人卑躬屈膝的退走，鞠武摸着长须，却是心中畅快淋漓：
这陆氏子的手段，确实有效，自己过去那些年都太浪费了，如今一学，成果立竿见影！
他缓步走到太子府主厅外，望着里面神色变化不定的燕丹，摇摇头，默想着：“太子殿下，此计划，并非老臣有意瞒你。”
“晏懿虽是人，但他在军中深耕多年，亲信党羽众多，能与其联合，十分有助于殿下大计！”
“这晏云更是昔日晏行大将军之遗女，品性端正，家世地位上，可比那来历诡异的阴阳家女子要更为良配...”
机灵管家回到大将军府，并没有马上去找到晏懿，而且认真观察确定无人注意后，悄溜溜来到后院。
“云姑娘，此事多半成了！”
在一间稍显破旧的窗边，他轻轻缓敲三下。
“多谢家令。”屋内传出一阵细柔女声：“阿云此次若能嫁入太子府中，定向太子殿下多多提及家令的名字。”
“云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的本职所在，姑娘在这府中深受欺压，的实在看不过去。”
嘴上这么着，管家下意识摸了摸怀中金锭，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窃笑...
...
陆纬并不知道太子府那边的变故，他此时，正在龙门客栈，与田光喝酒。
“露秋阁在蓟城，近日为何呈大举撤退之势。”
田光经过两年的自我经营，在蓟城中名气已然大涨，路过的酒客，有好几位都主动向他打着招呼。
田光一一笑着回礼，最后目光盯上了陆堂主腰间新剑。
“燕国并不安全，我作为堂主，自然要未雨绸缪、早做打断。”
陆纬顺着他的目光，主动解下吞海剑、放置于桌上，这一动作，立刻吸引了好几位附近游侠的注意：好剑！
田光眼神一厉：“你获得了什么消息？”
“秦国三个月前，派遣朝中内史，赴韩国南阳之地、整兵待发。”
“目的嘛，不言而喻，战事又要重开。”
“六国势力，要么国君昏庸、要么朝无贤臣良将、要么军无奋进战斗之志，无论那位昌平君的计划是什么，在这样情况下，都会失败。”
两人聊的同时，密切关注着周围情况，确保无人注意他们的话内容。
“你这么不看好六国，却还依旧劝我帮助李牧？”
“我从来只会帮助自己、帮助农家。”陆纬手掌抚上吞海剑，感触着上面花纹：“至于李牧那边，帮助他、不就是在帮助侠魁的计划么～”
“你杀掉雁春君，确实对我的计划帮助很大，而李牧...”
田光声音突然一顿，待到身旁一名酒客路过，才继续道：“在赵国，计划选择的是赵嘉。”
“结果一样罢了。无论如何，战火将烧遍七国，大泽山将成为农家最后避难所。”
陆纬不顾侠魁颜面的着放肆之话：“如果侠魁还想要将计划推一推，那最好尽快与太子丹搭上关系，时间从来都不在六国这边。”
“这份劝告，我会记得。”田光与面前少年久久对视，突然哈哈大笑着，向嘴中灌着酒水，甚至由于动作过于用力，大量液体漏出，打湿了他胸前衣襟。
堂主大人眉毛微微一抽，察觉到客栈二楼走下一名全身裹着黑袍的侠客，其右手握着柄足够特殊的长剑。
漆黑剑柄、漆白剑鞘。
黑袍人感知到有内力探查自己，转头立刻锁定了陆纬与田光这一桌，发些二人居然都是内力深厚之辈。
三人没有展开交锋，而是互相收回内气，彼此错过。
“今日之事，对你可是一个教训？”
黑袍人走出客栈后，田光放下酒杯，眼神异常清明。
“不错，我成长以来，所遇之人大多不如自己。”陆纬坦率点着头：“所交手过的敌人，也没有一个是真正高手。”
“加上近段时间功力又有精进，骄傲自满之心，会产生也很正常，所以日常行事难免不如以往谨慎。”
批评起自己来，陆堂主毫不嘴软：“像我这样的心态，不吃亏还好，一旦吃亏，恐怕就要付出一些预料外的代价。”
“所幸今日遇到的是墨家六指黑侠，他是个正直之辈。”
“仅仅是今日才有犯错？”田光不遗余力的追问。
“其他的过错，就不足为侠魁大人明了～”
陆纬摇着头，笑眯眯拿起筷子，与对方争夺着盘中仅剩的几粒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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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丹从秦国带回来的女子，自然就是阴阳家东君绯烟。
她的身份，鞠武知道，燕王喜不知道。
燕丹是一国太子，他的一切，对这个国家而言，都不是事。
因幢他逃回来后、一开始声明自己要迎娶自己在秦国所遇真爱时，燕王喜反倒不在意，可太子属臣中却反对者极多。
哪怕是知道此女身份的鞠武，也是劝过太子殿下多次。
原因无它：一国太子妃，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的。所重关键两点：一是出身高贵，二是举止端庄。
其他加分点再多，没有这两点加持，也不足为要。
上任赵王迎娶了位娼妇为后，沦为七国笑柄。赵国也在那位娼后折腾下，国力大减，足以引起各国戒心。
燕丹直到成年都还未婚配，太子属臣里盯着这个关系的不在少数，就是鞠武自己，他家族里也有几位适龄女子。
可不知太子去了秦国一趟，怎么就被一个江湖妖女迷了眼睛，竟然什么真爱？
这是作为一国太子，或者作为一名高贵贵族该的话么？
但无奈太子殿下一再坚持，燕王又不反对，婚事还是定下了良辰吉日，就在明年秋。
对于这件事，大家有所微词者不再少数。
鞠武叹气，但他本来都认了，想着太子丹自幼从未行过有失礼法之为，对此事放纵一次...倒也罢了...
可恰好在近日他学着露秋阁操作、暗中布局大将军府、想给太子一个惊喜之时，雁春君突然死亡、晏懿态度摇摆、其府内管家无意言出晏行女儿饱受欺辱，这让鞠武太傅心中顿时生出一计：
行如此联姻，不仅可以肃清王族血脉不受污染，还能将太子府势力伸入军队！
岂非一举两得？
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的主意妙极，鞠武笑容满面，再度找上燕丹。
恰逢燕丹与墨家六指黑侠正在洽谈，他也不急，等候了约半个时辰，看见黑侠默然推开房门，不打招呼径直离开。
而太子殿下，则眉头紧锁的走出：这几日烦心事太多！
“太子殿下，明晚就是晏懿的宴请，老臣觉得无论殿下做出何等决断，都应该去见一见这个大将军。”
鞠武身姿轻快的迎了上去，面容肃正。
“老师的是。”燕丹声音沉闷，他向来不是犹豫之人，但此事，实在难以抉择：“那就将明晚其他安排给推掉吧，大将军事关我燕国十数万大军，不能失礼。”
“老臣早已安排妥当！”鞠武呵呵一笑，他知道要劝自己这位学生，最难之事是让其动摇，可一旦只要动摇，殿下的心，总会偏向于更大的利益。
“明晚本是接见蓟城节侠田光，我将时日推到下周了。”
“为何是下周？”燕丹头脑还在纠结不断，下意识询问道。
“明晚大将军宴请了太子殿下，作为回礼，太子殿下也该请一回大将军才是。”
鞠武抬手笑着做着解释：“按理本不该这么急，但殿下也知当下朝上局势瞬息万变，万一让雁春君余部将大将军再拉回那边，事情可就要复杂千百倍了！”
“此事...”燕丹微微闭眼后，用力睁开：“老师做的对，确实不能拖延时间！”
两人边聊边去了议事大厅，而就在他们走后，一倩影从隔壁屋走出，她迷恋的看着那道身影远去，然后眼神突然发狠：
“六指黑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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