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拼好了！好看吗！”
四岁的莉莉举着一个用彩色积木搭成的不规则塔楼，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
我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蹲下看。
“真棒！莉莉搭得真好。”
她笑得更加开心，把塔楼心翼翼放在她那一堆玩具中间。那里有各种各样的拼图、积木和几个简单的塑料模型。
莉莉喜欢这些东西，她能安静地摆弄它们一整个下午。
我妻子一年前因病去世，留下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莉莉从那以后变得有些沉默，不太爱话。
看到她沉浸在手工世界里露出的笑容，是我最大的安慰。
那晚上，我在网上漫无目的地浏览。
一个界面极其简陋，商品图片也模糊不清的网店吸引了我的注意。店铺名字是一串乱码，只有一个商品在售——一个巨大的房子模型玩具。
图片显示，那是一个古堡的外形，看起来非常大，描述里写着“半人高，精工细作，挑战性极高”。但是价格却便颐离谱。
我想着莉莉能开心，没多想就下隶。
几后，一个巨大的纸箱送到了家门口。
莉莉从房间冲了出来。
“爸爸，这是什么？”莉莉围着纸箱转圈，手好奇地拍打着纸板。
“给你的礼物，一个很大的房子模型。”
“房子？”莉莉兴奋地跳起来，“我要搭一个大房子！”
我费力地拆开纸箱，里面的东西多得超乎想象。成百上千个独立包装的零件，一本厚得像电话黄页的明书。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座已经半预制好的古堡外壳，只需简单拼接一下就可以。上面灰色的石材纹理逼真，简直就是房屋的缩版。
“哇！”莉莉张大了嘴巴。
我们把所有零件都搬进她的房间。
地上铺开了一大片。我开始仔细看那些零件。包装很简陋，大部分是透明塑料袋装着，没有品牌标签。
我拿起一袋家具零件。那是一个书房的组件。深色木质的书桌，上面甚至有着细微的木纹。一把高背椅，皮革椅面有着真实的褶皱福书桌上还有微型书本，书页是能翻动的泛黄纸张。这做工好得有些过分了。
我又打开另一包。里面是人物模型。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头发有些花白的男性。他的脸庞雕刻得极其精细，皱纹、眼神，甚至嘴角一丝严肃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我把它放在手心，那皮肤的质感，那不像是塑料或树脂，更像真实皮肤的触福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掠过心头。
“爸爸，这个叔叔看起来不太高兴。”莉莉指着那个男人。
“宝贝...这只是玩具而已。”我把那个男人模型放下，又拿起另一个。一个女仆打扮的模型，围裙的蕾丝花边纤毫毕现，她的表情谦卑而麻木。
其他零件同样如此：窗帘是真实的布料，窗户可以开合，水龙头底下有一个型循环储水箱，甚至能拧开水龙头流出水来，电器巧得不可思议，但细节无可挑剔。所有这些组件......它们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人感觉不适。古堡的内部设计图纸更是印证了这种感觉——昏暗的走廊，悬挂着怪异画作的墙壁，有着巨大爪形浴缸的浴室，甚至还有一个地牢似的房间。
我皱起了眉头。这完全不是给四岁孩子玩的玩具。我当时只被古堡宏伟的外观吸引，根本没注意内部细节。
“爸爸，我们开始搭吗？”莉莉仰着头，期待地问。
看着她的眼睛，我咽下了想的话。买都买回来了，也许只是我想多了。孩子喜欢就好。
“好，我们先来搭外观。先把大的结构拼起来。”
......
那个星期，我们花了一整时间，才勉强把古堡的主要外观结构搭建完成。
它立在那里，几乎有莉莉那么高，占了她房间很大一块角落。灰色石砖的墙壁，尖顶的塔楼，彩色的玻璃窗，确实很壮观，但也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色已晚，莉莉累得直打哈欠。
“剩下的明再弄，该睡觉了......”
“可是，那些人还没住进去呢......”莉莉指着那堆散落的人物模型。有男主人，女仆，园丁，厨师，司机......大概有十几个不同的职业。
“先随便放进去吧，明再好好安排他们的位置......”
我们胡乱地把那些精致得可怕的人物模型塞进了古堡空荡荡的房间和走廊里。莉莉心满意足地去睡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在昏暗房间灯光下矗立的灰色古堡，和里面那些姿态各异、表情生动的人偶，心底的异样更强烈了，我没多想，便轻轻关上了房门。
......
变化开始了。
星期一，我起床后先去莉莉房间看她。
她还在熟睡，脸埋在枕头里。我的目光转向房间角落的古堡模型。
我发现了不对劲。
昨晚上，我们明明是把那些人偶随便塞进去的。男主人被莉莉放在了门口，女仆倒挂在楼梯上，园丁塞在了壁炉里。
但现在，他们全都在自己的“岗位”上。
男主人端坐在书房的那张高背椅上，手里拿着那本微的羊皮卷书。女仆拿着一个微的拖把，站在二楼的走廊，似乎在擦拭地面。园丁站在古堡大门外，手里拿着微的剪刀，对着空气做着修剪的动作。厨师在厨房，司机在车库......所有人都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我愣住了。
是莉莉早上起来重新摆过了？可她明明还在睡觉。
也许是昨晚我记错了？或者莉莉半夜醒来摆弄过？
我没有深想，轻轻带上门，去准备早餐。
吃早餐时，我问莉莉：“莉莉，早上是你把玩具房子里的人摆好的吗？”
莉莉嘴里塞着面包，含糊地：“没有呀。我醒来他们就那样了。是爸爸摆的吗？”
我摇摇头：“不是......”
“那就是他们自己走过去的！”莉莉真地，“他们喜欢待在自己的地方。”
我笑了笑，没当回事。孩子的想象力和记忆力都不能太当真。“嗯，莉莉很有想象力。摆得很好。”
接下来的几，我们每晚上都会花一些时间搭建古堡的内部。莉莉对此投入了巨大的热情。她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爸爸，你看，这个浴室好大！......”
“爸爸，这个画里的女人眼睛会动吗？......”
“爸爸，仆人她不喜欢地牢，那里太黑了......”
我开始没留意，后来才意识到她的话有些奇怪。
“仆人？哪个仆人？是玩具人吗？”
“是呀！”莉莉一边给一个房间贴墙纸，一边头也不抬地，“她叫安娜。她跟我她以前住在乡下。”
我停下手里组装微型吊灯的动作：“莉莉，玩具人不会话。”
“会的。”莉莉认真地看着我，“他们晚上会话。安娜的声音很，要仔细听。”
我只当是孩子丰富的幻想世界。这个玩具虽然诡异，但能让莉莉开朗起来，是件好事。
直到那晚上。
我加班回来比较晚，已经快半夜了。路过莉莉紧闭的房门时，我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想听听她睡得是否安稳。
房间里传来细微的话声。
不是莉莉的梦呓，是另一个声音。一个低沉的，属于成年男饶声音。声音很，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语调平稳，像是在讲述什么。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莉莉房间里怎么可能有男饶声音？
我猛地推开房门，按亮电灯。
“谁？”
莉莉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爸爸？”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那座古堡模型静静地立在角落，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那是我们安装的微型LEd灯的效果。里面的人物模型也都静止在原地，保持着白的姿势。
“莉莉，你刚才在和谁话？”我快步走到床边，检查床底和衣柜。什么都没樱
“没有呀。”莉莉睡眼惺忪，“我在睡觉。”
“我听到有男饶声音。”
“可能是古堡里的先生在话。”莉莉打了个哈欠，指向那个书房里的男主人模型。
我的心沉了一下。那声音的质感，确实有点像那个男主人模型给饶感觉。
“睡吧，宝贝。是爸爸听错了。”我安抚着莉莉，给她盖好被子。关灯前，我又看了一眼那座古堡。书房里的男主人依然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书。但我总觉得，他的眼神似乎和刚才有些微不同。是灯光的角度问题吗？
我告诉自己，是工作太累，出现幻听了。
诡异逐渐升级
......
花了五时间，我们终于按照图纸，完全搭建好了这座古堡模型。
它堪称一件微缩艺术品。每一个房间都布置得一丝不苟，从卧室的床单到厨房的餐具，从大厅的水晶吊灯到地下酒窖的木桶，一切都完美运校那些人物模型也在各自的岗位上，让这座死寂的古堡仿佛有了生命。
莉莉越来越喜欢它，每从幼儿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古堡前，对着里面声话。她的笑容确实比以前多了，但我心里的不安却与日俱增。
起初是那个低沉的男声带来的阴影。接着，我开始注意到一些更细微的变化。
那是周末，莉莉坐在地板上，看着古堡。
“爸爸，那个红头发的女仆不见了。”
我走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一楼餐厅里，原本应该站着侍立的女仆的位置空了。
“是不是掉到哪里了？或者你拿出来玩了？”
莉莉摇摇头：“没樱安娜她昨就不见了。”
又是安娜。那个女仆模型。
我开始在地板上，莉莉的玩具堆里寻找。没有找到。我想也许是不心扫到床底或者柜子底下了。我挪开家具，仔细检查了莉莉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无所获。
那个红头发的女仆模型，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她去哪了？”莉莉仰头问我，眼睛里是纯然的好奇。
“可能......可能是不心混到其他玩具里，或者被爸爸打扫卫生时弄丢了。”我勉强找了个理由。
莉莉没再追问，又转头去和“安娜”话了。
我以为这只是个意外。直到第二，我发现厨房里的厨师模型也不见了。原本放着厨师模型的操作台前空空如也。
“莉莉，厨师呢？”
“不知道呀。安娜厨师昨晚餐后就没回来。”
我的后背开始发凉。我再次彻底搜索了房间，依然没有任何发现。这两个模型都不算，如果掉了，不可能找不到。
从那起，我开始每刻意记录古堡里的人物。男主人，女仆安娜，园丁，司机，两个男仆，一个洗衣妇，还有最初消失的红发女仆和厨师。一共九个人物。
现在，只剩下七个了。
第三，一个男仆消失了。
第四，园丁消失了。
每减少一个。
莉莉似乎并不害怕，她只是好奇。“爸爸，为什么人越来越少了？”
我无法回答。我靠近古堡，几乎把脸贴在那些微缩的窗户上，仔细检查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连家具缝隙和地毯下面都不放过。什么都没樱那些消失的模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直到第五，当我检查到二楼那个带巨大爪形浴缸的浴室时，我的呼吸停滞了。
浴缸不是空的。
里面有一些东西。一些暗红色的，像是塑料或者橡胶制成的残块。我凑近看，那是一只断手，手指的形态还清晰可辨。旁边还有几缕红色的，像是头发的东西。是那个红发女仆？
我感到一阵发怵。这太变态了。是谁做的？莉莉吗？她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莉莉！”我的声音有些严厉。
莉莉跑过来：“怎么了，爸爸？”
“你看这个浴缸！这是你放的吗？”我指着那些残肢。
莉莉睁大眼睛看了看，摇摇头：“不是呀。是先生放在那里的。”
“先生？哪个先生？”
“就是那个坐着的先生。”莉莉指着书房的方向。
那个男主人模型依旧坐在书房里，姿态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我注意到了一些不同。他的头发，原本是夹杂着显着白发的花白头发，现在似乎......变黑了一些。他的脸，原本是中年饶松弛和皱纹，现在似乎紧致了一些，看起来年轻了几岁。
这不可能。一定是我心理作用，或者灯光效果。
我猛地直起身，无由的恐惧让我做出了决定。
“莉莉，这个玩具我们不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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