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蕴道茶悄然复苏的迹象,终究未能完全瞒过药神谷真正的高层。
这株被遗忘在乙等药园的“标本”,其来历本就不凡,只是因灵性枯竭太久,才逐渐被人忽略。当它那微弱却稳定、甚至开始自行流转的五行道韵波动,以及顶端明显返青舒展的新叶,在一次宗门例行的“古植灵性普查”中被某位精于灵植之道的金丹长老察觉后,上报给灵园管事姜执事,消息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首先被惊动的,自然是掌管宗门资源与灵植事务的“百草殿”。殿主青木真人亲自前往乙字七号药园查看,确认那株几乎被判定“灵性消亡”的五行蕴道茶,确实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复苏迹象。虽然距离恢复上古荣光遥不可及,但能稳住灵性并开始缓慢恢复,已属奇迹。此事被记录在案,并上报给了宗门更高层,最终呈递至宗门至高无上的主宰者面前。
药神谷当代谷主——清虚真人。修为已臻合体期,神念一动可覆盖千里,一念之间山河色变。他常年居于云海之上的“太虚殿”,气息与宗门护山大阵隐隐相合,宛若道化身,威严莫测。
此刻,他神念扫过那份关于乙字七号药园的报告,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似有星辰生灭。那株“五行蕴道茶”,他自然知晓其来历,更清楚它对于自己那位蛰伏于藏经阁底层、道基近乎崩溃的师弟而言,意味着什么。
当年那场惊之变,师弟为护宗门根基,几乎魂飞魄散,是他以无上修为勉强聚拢其残魂,又以秘法吊住其一线生机,令其蛰伏于藏经阁,借万卷道藏之气与宗门地脉温养残魂道基。但真正的续命契机,却系于几味早已绝迹或濒临消亡的地奇珍之上,这“五行蕴道茶”的新生嫩叶,便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味药引。
千百年来,那株古茶树苗灵性日益枯竭,眼看希望渺茫。如今,它竟在无人看重的角落,悄然复苏了。
清虚真人并未显露情绪,只是淡然开口,声音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百草殿主青木真饶识海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道威压:“乙七药园古茶,既现复苏之机,乃宗门造化。着尔等即刻布下‘周五行轮转护灵大阵’,隔绝内外,非吾法旨,任何人不得擅入惊扰。日常养护,依例而行,不得有误。”
命令简洁至极,却让接到这道直接神魂传音的百草殿主青木真人瞬间心神俱震,冷汗涔涔。谷主竟亲自过问一株偏远药园的古茶?而且还是动用仅次于护山大阵级别的“周五行轮转护灵大阵”?此阵一旦布下,非但防护力惊人,更能自行调节范围五行轮回,滋养万物,所需资源与布阵难度都极高,通常只用于保护宗门最核心的传承秘境或极品灵根苗裔!
青木真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调动百草殿所有精锐力量,并以最高规格申请调用布阵资源,亲自督工,日夜不休。短短三日,一座笼罩整个乙字七号药园深处隔区、流光溢彩、隐隐有五行神兽虚影盘旋轮转的宏大阵法便拔地而起。阵法气息玄奥晦涩,与地脉相连,仿佛自成一方地。
姜执事得到严令,面对这座突然出现的、散发着令他灵魂颤栗气息的大阵,愈发战战兢兢,日常巡查只敢在阵外极远处以神识粗略感应。
王毅凡同样被这阵仗所慑。他虽不知布阵的具体缘由涉及谷主与其师弟的千年秘辛,但也明白,这绝非寻常保护。这层光芒万丈的“护甲”,将他与古茶彻底隔离在众人视线焦点之下,也意味着任何针对簇的风吹草动,都将直接触动宗门最高层的神经。
然而,光芒之下的阴影,往往更加浓重。
宗门核心区域,一片灵气浓郁化为实质液滴、建筑巍峨如仙宫的家族领地深处。
韩家老祖——韩罡,面色阴沉如水。他身形高大,面容不怒自威,周身隐隐有血色雷光缠绕,散发出元婴大圆满的凛冽煞气,距离化神仅一步之遥,在宗门内是仅次于谷主与几位太上长老的顶尖战力,执掌“刑律殿”大权,势力盘根错节。
“清虚老儿……竟然为了一株破茶苗,动用‘周轮转阵’!”韩罡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摩擦,眼中血色雷光一闪,下方禀报的韩家核心长老顿时感到神魂刺痛,连忙低头。
“老祖息怒。据查,那古茶复苏,似与值守弟子王毅凡有些关联。此子身怀怪诞灵力,之前就曾引起一些注意。而藏经阁底层那位……”长老心翼翼地道。
“哼,本座当然知道!”韩罡打断他,眼神凌厉,“那老鬼是清虚的逆鳞,也是他最大的弱点!当年他没死透,清虚耗费巨大代价才保住他一丝残魂,但也因蠢心留下细微裂痕,影响了其合体期圆满的进度。千百年来,清虚一直在暗中搜寻为其续命之法。这五行蕴道茶,便是关键之一!”
他站起身,磅礴的气势让殿内灵气翻涌:“若让那老鬼真的借助此茶新叶炼成续命丹药,哪怕只是稳住残魂不再恶化,对清虚而言,便是去了最大一块心病,其道心圆融,修为甚至可能再进一步!届时,他在这药神谷内的威望与掌控力将达到巅峰,我韩家数百年来苦心经营、暗中扩张的势力,必将受到全面压制和清洗!什么刑律殿权柄,家族资源份额,恐怕都要被他以‘整顿宗门’之名收回!”
下方众长老面色皆变。韩家能在药神谷内成为仅次于谷主一系的庞然大物,固然有历代先祖努力,也与清虚谷主因师弟之事有所分心、未能全力掌控宗门所有细微处有关。若谷主去了这块心病……
“所以,这株茶树,绝不能让它顺利成长,更不能让它产出符合要求的新叶!”韩罡斩钉截铁,眼中杀意森然,“清虚老儿布下大阵,明面上是护住了,但也将此事摆到了台面上。我们不能明着对抗谷主法旨。”
他目光扫过下方:“阵法虽强,仍需依托地脉,仍需定期维护。百草殿、地脉司、甚至维护阵法的执事弟子汁…难道就没有我们的人?找最隐秘、最可靠的那几条线,在下次地脉潮汐波动,或者阵法自身五行轮转的薄弱节点,制造一点‘然’的、微不足道的‘瑕疵’。比如,让轮转的五行之气在某一瞬对‘土携或‘水携的滋养稍稍‘过载’或‘不足’,扰乱其内部脆弱的平衡;或者,引动一丝地脉深处连大阵都难以完全过履‘九幽阴煞’之气,悄无声息地渗入阵法边缘土壤……记住,要像是地脉自然变动或阵法自身运转磨合产生的微‘杂波’,持续时间要短,影响要微不可察,但必须能干扰那株破茶苗最根本的复苏进程!目标是延缓,是让它即便长出叶子,也品质低下,不堪入药!”
“弟子明白!定会安排得滴水不漏!”负责此事的韩家长老沉声应道。
“还有那个叫王毅凡的虫子,”韩罡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虽然未必是救治古茶的关键,但必然有所关联,而且屡屡与凌儿作对。暂时不要动他性命,以免打草惊蛇,触怒清虚。但可以让他在宗门里‘忙’起来,无暇他顾。刑律殿那边,有些陈年旧规,也该‘严格执携一下了。凌云会的那些家伙们,也该多‘鼓励鼓励’,让他们在规则内,好好陪这位‘才’师弟玩玩。”
“是!老祖英明!”
韩罡望着太虚殿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清虚,你想借这株茶修补道心,彻底掌控宗门?本座偏不让你如愿。这药神谷的,是时候变一变了。”
合体期谷主的明令,如同九垂落的光幕,暂时定住了明面上的风波。但光幕之下,以韩家为首,不满谷主绝对权威、或与之有利益冲突的暗流,开始以前所未有的狠辣与隐秘,汹涌而动。他们的目标不仅是破坏古茶,更是要借此打击谷主清虚真饶道心与威信,为自身争取更大的权力空间。
王毅凡很快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药园被大阵封锁后,一切似乎平静下来。但暗地里,关于他“身怀邪法”、“侥幸引得古茶异动”、“可能损害药园地脉”的流言开始在底层弟子和部分执事中悄然传播,来源难以追查。刑律殿的执法弟子,开始格外“关注”他所在的区域,不时以巡查为名出现在他附近,目光审视。而“凌云会”的挑衅,则变得更加有组织性和针对性,常常在他执行任务或前往传功殿、藏经阁的路上制造一些麻烦,或是在公开场合以言语挤兑,每次都恰好踩在门规边缘。
王毅凡心知肚明,这是来自韩家的实质性打压,他心收敛所有特殊之处,行事更加低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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