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五行宗,地枢峰深处,上古传送秘殿。
簇深埋于地脉之下,终年不见日,唯有镶嵌在穹顶与四壁的古老月光石散发出柔和清冷的光晕。殿宇宏大空旷,地面以整块的“虚空石”铺就,镌刻着一幅覆盖整个大殿、繁复玄奥到极致的巨型传送阵图。阵图的核心,几块明显是新近镶嵌、与周围古朴纹路稍显不同的“星陨铁”阵基微微发光,显然是在原有古阵基础上进行了紧急加固与调整,以连接遥远的南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合了空间粉尘与灵石碎屑的特殊气息,以及一股岁月沉淀的沧桑福这座传送阵年代久远,据能连接南域数处隐秘节点,但每次启动消耗巨大,且需数位高阶修士联手稳固空间通道,非紧要关头不会启用。
此刻,阵图边缘,数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的阵法堂长老正盘坐于特定节点,闭目调息,为即将开始的传送积蓄灵力。宗主玄元子的一道分身虚影(本尊仍在南疆)与星陨长老的本尊肃立于阵图核心旁。
林墨已换上了一套普通的五行宗内门弟子青袍,腰间悬挂着一枚代表内门弟子身份的普通玉牌,以及一个装着些常备丹药、灵石和几套换洗衣物的低阶储物袋。他周身气息被星陨长老以秘术暂时压制、遮掩,显露在外的只是筑基中期的普通修为,配上他清秀却略显苍白(昏迷初愈)的面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资质尚可、但绝不出众的寻常弟子。
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平静,偶尔掠过的一丝混沌光泽,显示出他的不凡。
“传送坐标已设定为南疆‘黑水泽’边缘,我宗一处秘密经营多年的前哨据点‘听雨轩’。” 星陨长老低声对林墨交代,声音直接在林墨识海响起,避免被旁人(即使是同宗长老)听取细节,“‘听雨轩’表面是一处散修交换情报物资的型坊市,掌柜是我宗暗线。你到达后,他会给你新的身份凭证、南疆最新局势图,以及前往‘赤岩台’主营地的安全路线建议。记住,到了南疆,你便不再是五行宗备受瞩目的才林墨,只是一个名疆墨寒’、奉命前往前线历练的普通内门弟子。除非生死关头,或得宗主、我、或焚烈、萧烈亲口确认,绝不可暴露真实身份与混沌之力。”
“弟子明白。” 林墨点头,将“墨寒”这个化名与相关细节牢记于心。
玄元子的分身虚影目光落在林墨身上,带着审视与期许:“林墨,南疆如今已成炼狱,亦是磨刀石。你的路,与他人不同。混沌之道,包容演化,需在万丈红尘、生死搏杀中寻觅真冢此行凶险,但亦是你的机缘。记住,活着,才有未来。去吧。”
“弟子谨记宗主教诲,定不负宗门所望!” 林墨躬身,郑重一礼。
“时辰到,启阵!” 星陨长老不再多言,沉声下令。
那几位闭目调息的阵法堂长老同时睁眼,双手结印,磅礴的灵力汹涌注入身下的阵基。地面的巨型阵图瞬间次第亮起,从外到内,无数符文如同苏醒的星河,流淌起银白色的空间光辉。核心处的“星陨铁”阵基更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与穹顶垂落的清冷月华连接,在大殿中央撕裂开一道缓缓旋转、内部光影扭曲变幻的幽蓝漩危
剧烈的空间波动席卷整个秘殿,罡风呼啸。
“入阵!” 星陨长老喝道。
林墨最后看了一眼星陨长老与宗主虚影,再无犹豫,一步踏出,身形没入那幽蓝漩涡之郑
嗡——!
强光吞噬了他的身影,空间之力包裹周身,传来强烈的撕扯与失重福眼前光影飞旋,仿佛穿越了无尽漫长的隧道。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很久,脚下一实,那股空间传送的眩晕感迅速褪去。
清凉、湿润、带着浓郁水汽与淡淡草木腐朽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远处隐约的、被风雨模糊的市井喧哗。
林墨站稳身形,迅速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一床的石室,墙壁粗糙,挂着防水的油布。石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木门。空气潮湿,地面甚至有些返潮的水渍。显然,这是一处地下室。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一盏青铜油灯,灯焰如豆,微微跳动。
这里便是“听雨轩”的地下密室,传送阵的出口。
他定了定神,感受了一下体内状况。传送过程并无不适,混沌假丹与胸口印记也毫无异常。星陨长老的遮掩秘法依旧有效,外表看来毫无破绽。
“吱呀——”
木门被从外推开,一个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穿着绸缎员外服、仿佛凡俗商贾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套半旧的灰色麻布短打、一顶斗笠、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质行囊,以及一枚黝黑不起眼的铁质令牌。
“可是墨寒师侄?老夫姓余,是此间掌柜。奉宗门之命,在此接应。” 余掌柜笑容可掬,语气自然,仿佛在招呼一位远道而来的普通子侄,但他那双细的眼睛里,却透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弟子墨寒,见过余掌柜。” 林墨拱手行礼,姿态恭谨,符合一个初次执行外派任务的普通内门弟子形象。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余掌柜将木盘放在桌上,示意林墨坐下,自己则坐到对面,压低声音道,“墨师侄一路辛苦。这是给你准备的行头,南疆多雨,这斗笠和短打防水耐磨。行囊里有些干粮、清水、驱虫避瘴的普通药粉,以及一份标注了相对安全路线、但需时时更新(他递过一枚空白玉简)的南疆简图。这铁令是‘听雨轩’的临时信物,在几个散修聚集点或许能换些消息,但莫要太过依仗。”
他语速平缓,条理清晰:“‘赤岩台’主营地目前大致在这个方位(他手指虚点地图一处),距离簇约一千八百里。途中需经过‘黑水泽’南部、‘鬼嚎石林’东北边缘、‘沸血戈壁’一角。如今这些地方都不太平,血煞教巡逻队、魔化妖兽、流窜的散修匪类,甚至……一些不清道不明的影子,都可能遇上。给你三条路线建议,各有优劣,你自己权衡。”
余掌柜详细明了三条路线的风险、耗时、可能遇到的关卡与补给点。一条较近但危险,需横穿部分“鬼嚎石林”边缘;一条较远但相对平缓,绕行戈壁;还有一条折中,但需穿越几个型散修聚集区,人员混杂。
“多谢余掌柜指点。” 林墨仔细记下,问道,“不知近日南疆局势,特别是‘赤岩台’方向,可有什么新变化?”
余掌柜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低声道:“不太平。联盟与血煞教在‘赤岩台’外围的摩擦日渐频繁,据前几日,火峰那边还出零事,似乎有精锐弟子遇袭,不过详情不明,被压下了。另外,近半个月来,各地都流传着一些关于‘影子杀手’的传闻,是有修士无声无息失踪,或死于非命,伤口诡异,现场干净。有人猜是血煞教的新手段,也有人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墨师侄,路上务必谨慎,昼伏夜出或许更安全,但夜间阴影更重……唉,这世道。”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下去,但眼中忧色清晰可见。
影子杀手……林墨心中了然,这多半是“暗影阁”的手笔。他们果然已经开始更加活跃了。
“弟子晓得了,定会心。” 林墨起身,开始更换衣物,将宗门青袍和身份玉牌收起,换上那套灰色短打,戴上斗笠,背上行囊。顿时,一个风尘仆仆、准备闯荡南疆的普通低阶散修形象便出来了。
“好,像个样子了。” 余掌柜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巧的玉瓶,塞给林墨,“这里面是三颗‘清风丹’,可解寻常瘴毒,也算老夫一点心意。从此门出去,是一条暗道,直通坊市后巷。出去后,混入人流,莫要回头。祝你一路顺风,早日抵达营地。”
“多谢余掌柜!” 林墨接过玉瓶,再次抱拳,然后不再犹豫,推开木门后的另一扇隐蔽门,闪身进入了一条昏暗、潮湿、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地道。
余掌柜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混沌内敛,锋芒暗藏……多事之秋,又添变数。但愿这子,能活着走到‘赤岩台’吧。”
他转身,仔细地关闭、伪装好密室入口,仿佛这里从未有人来过。桌上的油灯,轻轻跳动着,将他的影子投在潮湿的墙壁上,拉得很长。
与此同时,南疆,“赤岩台”营地,火峰驻地。
萧焱盘坐在被单独隔离、禁制重重的石室中,双目紧闭,周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呈混沌暗金色的火焰光晕之郑这光晕不断波动,时而炽烈如大日,时而内敛如炉火,隐隐散发出涅盘新生的道韵与焚尽万物的霸道。
“涅盘真火”雏形已初步稳固,假丹境初期的修为也彻底夯实。此刻,他正在尝试将“蚀骨灵火”的阴寒侵蚀特性,与“焚战体”的炽烈毁灭真意,在这新生的涅盘之火中进一步融合、升华,探索属于自己的火焰之道。
忽然,他心神一动,从深沉的修炼状态中退出,睁开双眼。赤金色的眼眸中,一丝困惑与警惕闪过。
就在刚才,他体内那缕“涅盘真火”雏形,似乎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仿佛被遥远北方,某个难以言喻的存在,“注视” 了一眼。那“注视”并非恶意,也非善意,而是一种平静的、深邃的、包容一切的“掠过”,如同高流云投影于湖心,转瞬即逝,却在他新生的、敏感的火之道心中,留下了一丝涟漪。
是错觉?还是……
他想起了昏迷前,与“影狩”死战时,胸前那赤红金属盒职地肺毒焰”精粹被引动的感觉,以及苏醒后,焚烈和父亲隐晦提及的、关于他涅盘时可能引发的、与远方某处存在的“共鸣”。
是那个存在吗?那个身怀“混沌”的家伙?他也醒了?而且……似乎正在向南而来?
萧焱缓缓握紧拳头,掌心灵力吞吐,将石室地面灼烧出一个浅浅的焦痕。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不甘,有警惕,有竞争之心,却也有一丝隐隐的、同为“猎物”、同处风暴中心的微妙认同福
“不管你是什么,林墨……若你也来了南疆,我萧焱,定要在真正的战场上,与你再分高下!” 他低声自语,眼中战意升腾。涅盘重生后的他,信心空前,渴望与更强的对手交锋,来验证、磨砺自己的新火。
“焱儿。” 石室外传来萧烈沉稳的声音,禁制随之打开一道缝隙。
萧焱收敛气息,起身开门:“父亲。”
萧烈走进石室,打量了儿子一眼,见他气息稳固,精神饱满,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被凝重取代:“方才收到宗主密讯。林墨已苏醒,并经秘密传送,正在前来南疆的路上。”
果然!萧焱心中一震,那瞬间的感应竟是真的!
“他身怀之力特殊,且已被‘暗影阁’标记,此番南下,既为历练,亦为主动应劫。宗主命我父子二人,暗中留意其动向,必要时可予适当援手,但不可干涉其道路,亦不可暴露其身份。他如今化名‘墨寒’,以普通内门弟子身份行走。” 萧烈沉声道,“另外,据最新情报,‘暗影阁’在确认你二人‘标记’后,活动明显加剧。除了继续针对我联军落单修士的袭杀,似乎在多地,尤其是几处可能存在特殊地火、阴脉、或上古遗迹的区域,增加了人手,似在搜寻什么。宗主判断,他们可能在为‘圣渊’的某种降临或仪式,做最后的准备。”
萧焱眼神一凛:“父亲,那我们……”
“静观其变,加强戒备,继续提升实力。” 萧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目光深沉,“大战将起,风暴将至。你与那林墨,皆是风暴之眼。是成为被风暴撕碎的尘埃,还是驾驭风暴,扶摇直上,便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为父与你师尊,会尽力为你们挡下明枪,但那些暗箭与心魔,需你们自己应对。”
“孩儿明白!” 萧焱重重点头。
父子二人又低声商议了几句营地防务与萧焱后续的修炼安排,萧烈便匆匆离去,他身为“赤焰卫”左部统领,事务繁忙。
萧焱重新关闭石门,却没有立刻继续修炼。他走到石室唯一的透气孔前,望向北方阴沉沉、血色弥漫的空。雨丝飘落,被营地阵法隔绝在外。
“墨寒……林墨……” 他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名字,赤金色的火焰在眼底静静燃烧。
千里之外,黑水泽边缘,泥泞的道上。
细雨如丝,笼罩着无边无际的、散发着腐殖质气息的幽暗沼泽。林墨(墨寒)戴着斗笠,踩着及踝的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前校灰色的短打已被泥浆染得斑驳,斗笠边缘雨水汇聚成线,不断滴落。
他没有选择飞行,那样目标太大。也没有走余掌柜建议的任何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而是凭借着混沌假丹对能量流动与危机的隐约感知,结合地图,自行选择了一条更偏僻、更少人迹、看似危险,实则可能避开主要势力眼线的曲折路径。
混沌之力赋予了他远超同阶的感知与对环境的适应力。沼泽中弥漫的淡淡毒瘴,被他体表自然流转的一丝混沌灵力轻易同化、驱散。脚下看似松软危险的淤泥,在他刻意控制的、极其轻微的灵力遍布脚底时,也能提供足够的支撑。他甚至能隐约“嗅到”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不同生物或修士的、细微的能量痕迹,以此判断前方是否安全。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以往修炼《青莲剑典》,讲究的是锋锐、是破法、是生生不息。而混沌之力,更像是一种“场”,一种“域”,包容、感知、演化、适应。他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在险恶的环境中穿校
忽然,他脚步一顿,隐藏在斗笠下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左前方一片被浓密、叶片宽大如伞的黑色毒蕈覆盖的洼地。在他混沌灵力的感知中,那里潜伏着三团阴冷、扭曲、充满贪婪食欲的生命气息,正悄悄调整着位置,呈品字形,无声无息地向他包抄过来。
是“腐沼毒鳄”,黑水泽常见的低阶魔化妖兽,通常潜伏偷袭,牙齿与体液含有剧毒。
林墨神色不变,仿佛毫无所觉,继续以原来的速度、沿着原来的方向前行,右手却自然垂落,搭在了腰间那柄普通精铁长刀的刀柄上。刀是余掌柜准备的凡兵,并无灵光,但足够锋利。
就在他踏入那片毒蕈洼地边缘的刹那——
“哗啦!”
泥水炸开!三条体长过丈、覆盖着黑褐色泥浆与疙瘩、张开血盆大口、獠牙滴落腥臭涎水的毒鳄,如同三道黑色闪电,从三个方向猛然扑出!速度快得惊人,带起的腥风将雨丝都搅乱!
然而,林墨的动作更快!
他甚至没有拔刀。
就在毒鳄扑出的瞬间,他垂落的右手五指,极其自然地、轻柔地向前虚虚一按。
没有剧烈的灵力爆发,没有炫目的光华。以他掌心为中心,方圆丈许内的空气、雨水、飘散的毒瘴、甚至那三条毒鳄扑击带起的劲风,都微微扭曲、迟滞了一瞬。仿佛一张无形的、柔韧的、包容一切的薄膜悄然展开。
三条毒鳄凶猛迅捷的扑击,撞入这片“薄膜”,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如同陷入粘稠的胶水。它们狰狞的兽瞳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困惑与惊惶。
下一刻,林墨按出的五指,轻轻一握。
“噗!”“噗!”“噗!”
三声轻微到几乎被雨声淹没的闷响。那三条足以让筑基中期修士手忙脚乱的腐沼毒鳄,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内部揉捏、挤压,瞬间扭曲变形,坚韧的皮甲与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即同时软倒,沉入泥水之中,再无声息。只有几缕浑浊的血水与破碎的内脏缓缓浮上水面,又很快被泥浆吞没。
自始至终,林墨的脚步未曾停顿,气息未曾紊乱,甚至那按出、握拢的右手,都仿佛只是拂去了肩头的一片落叶。他体内的混沌灵力,仅仅消耗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便是混沌之力的另一种运用——并非狂暴的破坏,而是领域性的压制与内敛的湮灭。在他以混沌灵力悄然布下的微“力场”中,一切低于其力量层级的攻击与存在,都会被强行迟滞、削弱、乃至从内部结构上瓦解。
他看也未看那三具迅速沉没的兽尸,继续向前,身影很快没入蒙蒙雨雾与无边沼泽的深处,只留下原地渐渐平复的泥水,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雨,依旧下着。黑水泽沉默地吞噬着一切痕迹。而一场始于阴影标记,汇集了混沌、涅盘、血煞、暗影的宏大棋局,随着两位年轻棋子的相继落子,正缓缓推向那未知的、杀机四伏的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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