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筒子楼的窗棂，在苏曼卿的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刚批改完最后一本作文本，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目光落在桌角那只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缸上，忽然想起前几学生家长送的一包速溶咖啡，心里生出几分搞点仪式感的念头。
作为中学语文老师，苏曼卿骨子里藏着几分浪漫与精致。即便住在逼仄的筒子楼里，日子过得简单朴素，她也总想着给自己找点乐趣。比如用粗瓷碗插几枝路边采的野菊，把旧报纸折成精致的收纳盒，如今，这包速溶咖啡，成了她开启“下午茶仪式”的契机。
她烧了一壶开水，心翼翼地撕开咖啡包装袋，褐色的粉末落入搪瓷缸中，散发出浓郁的焦香。沸水缓缓注入，白色的泡沫咕嘟咕嘟冒出来，混合着咖啡的醇香，在的房间里弥漫开来。苏曼卿没有放糖，她喜欢这种纯粹的苦，苦过之后，舌尖会泛起淡淡的回甘，像是平淡生活里的一点惊喜。
她找出一块去年生日时剩下的饼干，放在盘子里，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诗集，坐在窗边的凳子上，轻轻啜了一口咖啡。搪瓷缸的粗粝与咖啡的细腻形成奇妙的反差，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配上酥脆的饼干，再加上诗集中优美的文字，苏曼卿瞬间觉得，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这日子过得，还挺滋润。”苏曼卿忍不住轻笑一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筒子楼的楼道本就不隔音，咖啡的香气顺着门缝飘了出去，又顺着楼梯往上蔓延。庄建国刚从外面遛鸟回来，走到二楼时，忽然闻到一股陌生的香味。那味道不同于茶叶的清香，也不同于饭材烟火气，带着一种醇厚的焦香，闻起来让人精神一振。
“这是啥味道啊？挺特别的。”庄建国好奇地循着香味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苏曼卿的门口。香味正是从这里飘出来的，他忍不住停下脚步，侧着耳朵听了听，里面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传来翻书的沙沙声。
庄建国性子向来直接，又带着几分好奇，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苏曼卿的声音温柔悦耳。
庄建国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苏曼卿手里的搪瓷缸，还有空气中弥漫的香味。他凑过去闻了闻，疑惑地问道：“苏老师，你这缸里泡的是啥呀？这么香。”
“是咖啡。”苏曼卿笑着扬了扬搪瓷缸，“速溶的，偶尔尝尝鲜。”
“咖啡？”庄建国皱了皱眉，他只在电视里见过这东西，听都是外国人喝的，味道挺怪，“这玩意儿好喝吗？看着黑乎乎的。”
“因人而异吧，”苏曼卿道，“有点苦，但回味挺香的。我觉得还不错，能提神。”
庄建国看着苏曼卿喝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又闻了闻那诱饶香气，心里也有些痒痒的。他这辈子喝惯了浓茶，还从没喝过咖啡，忍不住道：“苏老师，能不能让我尝尝？就一口。”
苏曼卿愣了一下，她这搪瓷缸自己已经喝过了，直接让他尝好像不太合适。而且这速溶咖啡她就剩最后一包了，刚才已经全部泡了，也没有多余的。她有些为难地道：“庄大叔，不好意思啊，我这已经泡好了，而且就这一杯，我自己都不够喝呢。下次我再买了，给您泡一杯尝尝。”
庄建国也不是真的非要尝尝，就是好奇而已。他笑了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这咖啡贵不贵啊？闻着挺高级的。”
“不算贵，速溶的，挺便夷。”苏曼卿道。
两人正着，庄建国的目光又落在了苏曼卿的搪瓷缸上，看着里面还剩下半缸咖啡，忽然想起自己喝浓茶时总爱续杯，下意识地问道：“苏老师，你这咖啡喝完了，能不能续杯啊？加点开水，是不是还能再喝一次？”
“续杯？”苏曼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实在没想到，庄建国会把咖啡当成浓茶，还想着续杯。速溶咖啡都是一次性冲泡的，续了开水，味道就淡得像白开水了，哪里还有咖啡的香味。
“庄大叔，咖啡可不能续杯。”苏曼卿强忍着笑意，解释道，“这是速溶咖啡，里面的咖啡粉已经全部溶解了，再加水的话，就只剩下水的味道了，不好喝的。”
庄建国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是吗？我喝浓茶都能续好几次水呢，越泡越淡，也挺解渴的。这咖啡怎么就不能续了？”
“咖啡和茶不一样嘛，”苏曼卿道，“茶是靠茶叶慢慢释放味道，咖啡是粉末直接溶解，一次性就释放完了。您要是想喝水，我给您倒杯白开水吧。”
“不用不用，”庄建国连忙摆手，他就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想续杯。他看了看苏曼卿桌上的诗集，又看了看那半缸咖啡，道：“苏老师，你继续享受你的下午茶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着，转身就要走，可刚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苏老师，下次你泡咖啡，要是有多的，可得给我尝尝啊。我也想试试这外国人喝的东西到底啥味儿。”
苏曼卿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板起脸，挥了挥手：“知道啦庄大叔，下次一定给你留一杯。不过现在，你快出去吧，别耽误我喝咖啡看诗集了！”
“哎，好嘞！”庄建国笑着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门，还贴心地帮她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苏曼卿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起来。一想到庄建国问“能不能续杯”的样子，她就觉得格外有趣。这个严谨刻板的老头，偶尔也会露出这么可爱的一面。
她端起搪瓷缸，又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依旧浓郁，却因为刚才的插曲，多了几分别样的滋味。窗外的阳光正好，咖啡的香气萦绕鼻尖，诗集中的文字温柔动人，苏曼卿觉得，这样的下午茶仪式，真是太美好了。
而门外的庄建国，一边下楼，一边还在琢磨着咖啡续杯的事情。他觉得苏曼卿得有道理，可又觉得，加点开水应该也能喝，就是味道淡点而已。他心里暗暗决定，下次一定要让苏曼卿给泡一杯，尝尝原汁原味的咖啡，再试试续杯后的味道，看看是不是真的像苏曼卿的那样不好喝。
这件事很快就被庄建国忘在了脑后，可苏曼卿却一直记着。几后，她特意多买了几包速溶咖啡，在楼道里碰到庄建国时，笑着递给他一包：“庄大叔，给你，尝尝这个，记得不能续杯哦！”
庄建国接过咖啡，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好嘞，谢谢苏老师！我今晚就回去试试！”
那晚上，庄建国按照苏曼卿的方法，用自己的搪瓷缸泡了一杯咖啡。他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皱起了眉头，可咽下去后，舌尖却真的泛起镰淡的回甘。他咂咂嘴，觉得这味道确实挺特别的，虽然不如浓茶合胃口，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没有续杯，而是把剩下的咖啡慢慢喝完了。放下搪瓷缸，他忽然想起苏曼卿赶他出门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喜欢搞仪式感的姑娘，用一只普通的搪瓷缸泡咖啡，却泡出了不一样的精致与浪漫，也给这平淡的筒子楼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从那以后，苏曼卿的“下午茶仪式”成了筒子楼里公开的秘密。偶尔，邻居们路过她的门口，闻到咖啡的香气，都会笑着调侃她几句。而庄建国，也再也没有提过咖啡续杯的事情，只是偶尔会向苏曼卿请教，怎么泡咖啡才更好喝。
秋意渐深，筒子楼里的日子依旧平淡而温馨。苏曼卿依旧会在闲暇时，用搪瓷缸泡上一杯咖啡，享受属于自己的下午茶时光。而那声“能不能续杯”的乌龙，也成了邻里之间的一段笑谈，像一颗的糖，让平淡的生活多了几分甜蜜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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