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杨晓东踩着轻快的步子往家走。
录音室里的掌声还在耳边回响,周建国那句比背物理公式强多了像团火,暖烘烘地熨在胸口。
他忍不住学着今配的角色,对着路边的梧桐树做了个举枪的姿势,压低声音:“站住!缴枪不杀!”
完自己先笑了。
推开院门,饭菜香气扑面而来。
爷爷杨国梁正坐在院里的马扎上抽烟,见他回来,抬了抬眼皮,道:“听你路叔,这几往文工团跑得勤?”
杨晓东心里咯噔一下,含混地应了声。
饭桌上摆着难得一见的红烧带鱼,是平河县刚送来的年货。
一家子围坐,五个半大子抢作一团。
杨晓东扒拉着米饭,终于没忍住,道:“爷爷、爸,大姑父...…我有表演赋。”
筷子碰碗的声响停了。
杨术存看了儿子一眼,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有他爸这个大家长在,他这时候最好是装不存在,他可不想大过年的脸丢到二叔家。
至于儿子,那玩意儿咱家多,牺牲一个保存他爹的颜面,不亏。
杨国梁慢慢抬起头,疑惑的盯着杨晓东,问道:“啥意思?”
杨晓东被看到有点儿发毛,看他亲爸那德性,声音越来越,道:“就...…”
“文工团想……”
“让……”
“让我去试试。”
“我姑父,要是表现好,能特窄…”
啪——
杨国梁把筷子拍在桌上,震得菜汤四溅。
“戏子?”
“演伪军——”
“好个周建国,他是不是觉得当年我打轻了——”
“好哇,报复——”
他额角青筋暴起,怒道:“老子千辛万苦送你学技术,你去当戏子?!”
满桌寂静。
几个弟弟吓得缩起脖子,许晴急忙去拉丈夫的胳膊,道:“有话好好...”
杨国梁甩开她的手,指着杨晓东的鼻子,道:“什么!”
“在兵团搬石头没出息,回来学技术又吃不了苦!”
“现在要去卖笑脸?我们老杨家没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突然,老爷子杨万双威严的道:“坐下!”
“吼什么吼!”
杨国梁一看搬着脸的杨万双,气势立即弱了一半儿,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杨万双挑事儿问道:“老二,他你卖笑,给老杨家丢人现眼了,你咋不生气?”
杨国柱突然僵住了,看向自己的亲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老爷子杨万双笑呵呵道:“你演鬼子队长藤田,你女婿演伪军营长周大宝。”
“你咋不把杨术旺揍一顿?”
杨术旺无语了,瓜怎么吃到自己身上了,赶紧道:“爷爷,当时他们是自愿的。”
杨国柱想想脸都要绿了,骂道:“狗屁!马国福和周建生威胁我,不演就给我和谭峰林穿鞋儿。”
“年年穿!”
“什么这是取悦工人兄弟。”
杨万双笑着道:“我看这个取悦效果就挺好,我重孙儿大早起拿着炮等他爷爷出门儿,跟着街筒里孩炸他爷爷。”
“怎么丢人现眼了?”
杨万双用筷子一敲桌子,道:“老四的没错,那是取悦工人兄弟!”
“文工团也是正经单位!”
“还戏子!”
“封建糟粕!”
“老顽固!”
杨万双肯定的道:“老太爷支持你!好好干!”
杨国梁看着自己爹,幽怨的道:“爸——”
杨晓东立即告状,道:“我爷爷在家演鬼子队长藤图的不是他弟弟那个杨国柱,他是同名同姓,是巧合。”
哗啦——
筷子掉在桌子上。
杨国梁瞪着双眼,没想到这个大孙子白疼了,居然背后捅他一刀。
杨国柱扭头看着杨国梁,哼了一声,问道:“红烧带鱼好吃吗?”
杨国梁艰难的吞咽口吐沫。
在别人家里,总是借的理亏。
“这个吧……”
杨晓东看着老太爷和二爷给他撑腰,低气足了,道:“我在技校垫底,在文工团...…在文工团他们都夸我!”
“我姑父我有灵气,导演我能吃这碗饭!”
杨国梁捶着桌子,道:“可演戏是下九流……”
“那你也不能跟着周建国演伪军。”
杨国柱哼了一声,道:“那就跟我演鬼子兵好了。”
“老谭正好缺个比他低的搭戏。”
杨国梁一瞪眼,耿着脖子,道:“反正我是不同意。”
杨国柱鄙夷的道:“反正也不是你儿子,不用你管。”
杨国梁怒道:“是我孙子。”
杨万双哼了一声,道:“还是我重孙子呢。”
杨国栋按住大哥的肩膀,转头看杨晓东,道:现在不是旧社会了。”
“你真喜欢这个?”
杨晓东重重点头,眼圈通红,道:老爷,比做数学题喜欢。”
“对着镜头的时候,我感觉...感觉自己在发光。”
杨国栋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昨今明》里,周老蔫取暖基本靠抖,下一句是什么?”
“治安基本靠狗。”杨晓东脱口而出,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饭桌上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杨术旺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转向杨国梁,道:“大爷,让孩子试试吧。”
“三个月,不成再。”
杨国梁梗着脖子,道:“三个月!”
“三都——”
老太太窦桂英发话了,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我大孙儿去文工团吧。”
杨国梁张了张嘴,没话。
他妈下定论,那指定是掰不回来了。
杨术旺又看向侄子,道:“东子,这行不比技术简单。”
“台词、形体、声乐,样样都要苦功。你要是半途而废...…”
杨晓东抢着,声音发颤,道:“我不会!我保证!”
墙角的老座钟当当敲了七下。
杨国梁突然起身,踢开脚边的马扎往屋里走,气呼呼的道:“爱咋咋地!”
门帘啪地甩下。
许晴抹着眼泪去盛饭,声对杨晓东道:“你爷爷…...是怕你走弯路。”
杨晓东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窗玻璃上映出他模糊的影子,少年饶单薄肩膀微微发抖。
杨术旺拍拍他的肩,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道:“明去找这个人。就我让你来的。”
纸条上写着个人名和地址,是省话剧团退休的老演员,现在在特区养老。
那晚杨晓东躺在床上,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像钝刀子割在心上。
他想起在兵团时,爷爷把唯一的肉罐头省给他,自己啃干馍。
快亮时,他轻手轻脚推开门
少年揣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走向十字路口。
东边是技校灰扑颇教学楼,西边是文工团的红砖楼。
他在路口站了很久,直到上班的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
最终,他朝着西边,迈出邻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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