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刚放晴。
下了一夜的秋雨，把整个世界都冲刷了一遍，连带着文史院大院里那几棵老樟树的叶子，都绿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但阳光，照不进资料室阴暗的角落。
项目启动已经两周，这里成了秦川的秘密基地。
资料室深处，一排高大的铁皮档案架中间，被临时清出了一块地方。
唐月正坐在一张旧书桌前，聚精会神的整理着一沓发黄的旧档案。
自从那被秦川从张主任手下解救出来，并被“借调”到项目组后，这个有些胆的女孩就像找到了主心骨，把所有精力都投进了工作里。
她今穿了件白色连衣裙，裙摆很长，盖住了腿。可能是觉得资料室里冷，外面还套了件宽大的浅灰色针织衫。
乌黑的长发还是扎成马尾，垂在脑后，她一低头，偶尔会有一两缕碎发滑到饱满的耳垂边。
她工作的特别认真，巧的鼻尖上冒出了一层细汗，自己都没发现。那双眼睛明亮有神。
她时而皱眉，心的用镊子翻动脆弱的纸页；时而又因为发现一个关键的名字，露出惊喜的笑，两边的梨涡浅浅的。
秦川靠在不远的档案架上，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他得承认，认真工作的女孩，确实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尤其是唐月这种，单纯干净，带着一股没被社会磨过的专注，让人心生保护欲。
这只白兔，现在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依靠。
她看自己的眼神里，那种崇拜和依赖，是会让人上瘾的。
而今，秦川就准备帮这只白兔，把身边那只嗡嗡叫的苍蝇，彻底拍死。
“咳咳！”
一声故意的干咳，打破了资料室的安静。
接着，一个油腻的身影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从档案架的影子里晃了出来。
是张远。
自从上次被秦川拿着鸡毛当令箭，硬是抢走了唐月，他这几心里一直憋着火。
这白兔是他看上的猎物，味儿还没尝到，就被瑞走了，这口气他怎么咽的下？
他不敢惹秦川，但拿捏一个实习生，他有的是办法。
唐月听到声音，身体明显一僵，下意识就想站起来。
“别动，干你的活。”
张远皮笑肉不笑的走到她身边，那双眼睛在她身上放肆的扫来扫去，一点不掩饰里面的念头。
“唐啊，最近跟着秦组长，学到不少东西吧？工作能力有没有提升啊？”
他嘴上着场面话，身体却不老实的往唐月身边凑。
一股浓重的烟臭和汗酸味，瞬间把唐月包围。
女孩的脸一下白了，抓着纸张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往另一边躲，后背已经紧紧贴住了冰冷的档案架，没地方退了。
“工作态度不错，值得表扬。”
张远的声音里带着假惺惺的称赞，他伸出那只肥厚的大手，装作要去检查桌上的档案，其实目标明确的朝着女孩放在桌角那只白嫩的手摸去。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别总麻烦秦组长，他那么忙。也可以来问我嘛，我才是你的直属领导，指导你，是我的责任。”
眼看那只脏手就要碰到了。
唐月吓得闭紧了眼睛，睫毛颤抖，脸色惨白。
就在这时。
一只修长的手从旁边伸过来，不偏不倚的按住了张远那只咸猪手的手腕。
力气不大，却让张远动弹不得。
“张主任，好巧啊。”
秦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旁边。
他脸上挂着笑，手里还夹着一支烟。
“工作时间，跑到我项目组的工作区来指导，张主任的热情，真是让我这个做组长的都佩服啊。”
秦川的语气很平淡，但“我项目组”四个字，却咬的特别重。
张远的老脸顿时涨红，手腕被捏的生疼，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秦……秦组长……我……我就是路过，关心一下下属……”他结结巴巴的解释。
秦川松开了手，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甚至很“亲热”的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好烟，递到张远的嘴边。
“来，张主任，抽一根，消消火。”
张远受宠若惊，连忙凑上去，让秦川亲自给他点上。
深深吸了一口，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这姓秦的，还是给了自己几分面子。
唐月睁开眼，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嘴微张，完全呆住了。
她看着秦川，看着这个再一次保护了自己的男人，心跳如鼓，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秦川没有看她，只是拍了拍张远的肩膀，拉着他走到一旁，开始“聊”。
“张主任，听最近外面的古玩市场挺热闹啊。”秦川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压得很低。
张远心里“咯噔”一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吗？我……我不太懂这些。”
“哦？不懂吗？”秦川故作惊讶，“我还以为您是行家呢。毕竟，您可是守着咱们文史院这几十年的旧资料。我听，有些单位里流出去的老报纸、旧书刊，在外面一本就能卖个万八千的。”
张远夹着烟的手，开始抖了。
冷汗，顺着他油腻的鬓角滑了下来。
秦川好像没看见，继续自顾自的：“现在这世道啊，人心不古。有些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就我们这资料室，要是有人监守自盗，偷偷拿点东西出去换钱……”
他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你，要是这事儿被捅到监察部，够不够他把牢底坐穿？”
“咣当。”
张远手里的烟，掉在霖上。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不出来。
他看着秦川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开个玩笑，张主任别当真。”秦川笑着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您是老前辈了，觉悟高，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我就是提醒一下，看好咱们的家底，别让下面那些不懂事的年轻，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到时候连累了您，那多不值当啊，您对吧？”
完，他不再理会已经快吓瘫的张远，转身走回工作台，声音又恢复了温和。
“唐，别愣着了，过来帮我找一份光曜二十二年的《东海商报》。”
……
三后。
一封匿名的举报信，被悄悄塞进了文史院监察部的门缝里。
信没封口，里面只有几张纸。
内容却足以引发一场地震。
第一张纸，是一份清单。
上面用电脑宋体字，详细列出了资料室主任张远，在过去两年里，利用职务之便，先后六次，将馆藏的二十七种、共计一百多册旧版珍本期刊，非法倒卖给东海拾聚宝斋”古玩市场的具体名录、时间、以及赃款数额。
每一笔，都精确到“元”。总金额，高达三十七万！
第二张纸，更狠。
那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消费发票复印件，足足有十几张。
开房的时间，都集中在周末。
开房饶签名，正是龙飞凤舞的“张远”二字。
而最致命的，是附在发票后面的几张高清照片。
照片上，张远那肥硕的身体，正和一个年轻妖艳的女人，在酒店的游泳池边嬉戏，甚至还有一张两人在地下车库拥吻的亲密照片。
铁证如山！
……
当下午，文史院内部，炸了锅。
监察部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
两名工作人员直接出现在资料室，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正在训斥下属的张远带走。
“张远涉嫌严重违纪，停职调查”的通知，火速下发到了各个部门。
消息传开，整个文史院一片哗然。
而资料室里，女孩唐月站在那间被贴上封条的主任办公室门口，整个人都懵了。
她看着那刺眼的封条，又下意识的看向走廊尽头。
在那里，秦川正靠着窗，手里端着一杯热茶，似乎也在看这边的热闹。
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温和，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力量。
唐月的心猛地一跳。
她什么都明白了。
是秦老师！
一定是他！
是他用这样干净利落的手段，替自己扫清了所有的障碍，将那个骚扰自己的恶魔彻底解决！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让她浑身都有些发烫。她看着那个男人，心跳的厉害，除了感激和崇拜，似乎有别样的情愫在悄然萌生。
她脸颊烫的厉害，心脏砰砰直跳。
她攥紧了衣角，用力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这一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从今以后，这个男饶任何一句话，她都会无条件的听从！
资料室，这个秦川计划中最关键的军火库，自此被彻底“净化”。
而那枚最单纯、最忠诚的“活索引”，也被他牢牢掌控。
只是秦川不知道，被带走的张远，为了自保，已经开始在监察部那里胡言乱语，攀咬所有他知道的、文史院内部的各种陈年烂事。
一颗石子引发的涟漪，正在这潭死水里，悄然扩大。
一场文史院内部的大清洗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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