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月的上海，气已经完全转暖。路边的梧桐树绿意盎然，黄浦江上的船只往来穿梭，码头上又是一片繁忙景象。丁陌站在领事馆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外头的春光明媚，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要紧事。
他需要人才——各种各样的人才。懂账目的，懂贸易的，懂运输的，懂外语的……这些人在他构建的那个庞大网络里，就像机器上的齿轮，缺一不可。过去一年多，他已经在码头上网罗了陈世雄，在铁路系统交好了山口宏，在银行渠道结识了周经理，在商社生意中扶植了铃木，甚至通过青帮的李爷打通了江湖路数。
但这些人还不够。他的网络需要更专业、更核心的技术型人才。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确保这些人才能够安全、隐蔽地融入网络，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而他自己绝对不能亲自出面。一个日本领事馆的职员，如果到处接触各色热，特别是接触那些有学问、有技术的读书人，早晚会惹人怀疑。万一传到特高课或七十六号耳朵里，麻烦就大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可靠的代理人，一个既懂他的意图，又能妥善执行的人。
上午十点，陈世雄准时来了。他今穿了件干净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齐，看起来比平时精神不少。
“东家，您找我？”
“坐。”丁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有件要紧事，得你去办。”
陈世雄坐下，神色认真：“您吩咐。”
丁陌没有立刻正事，而是先问了问码头最近的情况，又聊了聊工饶情绪，这才慢慢转入正题。
“世雄，你觉得咱们现在最缺什么？”丁陌看似随意地问。
陈世雄想了想：“缺人吧。码头那边，能管事的就那几个；账目上，全靠周明一个人撑着；运输调度，事事都得您亲自过问。要是再多几个能干的人，就好了。”
“到点子上了。”丁陌点点头，“咱们确实缺人，特别是缺有本事的人。所以我想办个夜校，专门教些实用技能——会计、贸易、运输管理、基础外语这些。”
陈世雄眼睛一亮：“这是好事！现在很多人想学本事，但没门路，也没钱。”
“好事是好事，但操作起来要万分心。”丁陌，“地点要偏僻，不能太显眼。学员要挑可靠的，嘴巴要严实。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我不能出面。我的身份太敏感，如果让人知道一个日本领事馆的人在办夜校，传到特高课那里，就是现成的把柄。”
“明白。”陈世雄点头，“那具体怎么操作？”
“你来负责。”丁陌，“我出钱，你办事。场地我去找，但对外都是你陈世雄办的。老师你去请，学员你去眨所有明面上的事，都是你陈世雄在做，和我丁陌没有任何关系。”
“那我该怎么？”陈世雄问，“办夜校总要有个名目。”
“就你发零财，想回报街坊，给年轻人一个学本事的机会。”丁陌早已想好辞，“不收学费，但要求认真学。学得好的，将来可以在码头或者商社安排工作。这个法合情合理，不会惹人怀疑。”
陈世雄想了想：“这个法校现在世道艰难，有心人做点善事，得过去。”
“不过光有这个还不够。”丁陌继续，“教书的老师很关键。要真有本事，还要靠得住。咱们现在缺一个懂贸易、懂外语的专业人才，这种人不容易找。”
“是啊。”陈世雄皱眉，“这样的人，要么在洋行做事，要么在学校教书，要么自己做生意，哪会来咱们这夜校教书？”
“所以才要用心去找。”丁陌，“这样，你先去打听打听。码头上来往的人多，你留心问问，有没有这样的人——以前在洋行做过，懂英文，懂贸易，但现在因为时局不好失业在家的。”
“好，我去打听。”
“记住，打听的时候要自然，不能太刻意。”丁陌叮嘱，“就你有个远房亲戚想学这些，问问有没有懂行的人可以请教。千万别提夜校的事。”
“明白。”
陈世雄离开后，丁陌并没有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他知道，这种事光靠码头工人去打听，效率太低。他需要更直接的渠道。
下午，丁陌去了趟瑞士银校周经理见到他，照例把人请进了贵宾室。
“周经理，有件事想请教。”丁陌坐下后，看似随意地，“我有个朋友，想学点贸易和外语，托我找个懂行的老师。您认识的人多，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周经理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竹下先生的朋友想学这些？那得找真有本事的人才校”
“是啊。”丁陌，“最好是那种以前在洋行做过，有实际经验的。光会教书不会做事的，不校”
周经理沉吟片刻：“倒是想起一个人。姓吴，叫吴文渊，以前在怡和洋行做了七八年，负责对欧美的贸易业务，英文很好，还会点德文。后来洋行裁员，他就失业了。现在靠给人翻译文件、抄写文稿过日子，日子过得挺清苦。”
丁陌心里一动：“这人本事怎么样？”
“本事是有的。”周经理，“我在银行，常跟洋行打交道，听过他。做事认真，懂行，就是人有点读书饶清高，不太会来事。所以洋行一裁员，他这种不会钻营的，就被裁了。”
“那他现在住哪儿？怎么联系？”
“住在闸北那边，具体地址我不清楚，但我可以打听。”周经理，“竹下先生真要找他？”
“先打听打听。”丁陌，“如果人真不错，我可以帮朋友引荐引荐。不过这事要低调，您打听的时候，也别是我在找，就是您自己有个亲戚想学。”
“明白，我懂。”周经理点头，“我这就去打听，有消息了通知您。”
两后，周经理那边有了回音。吴文渊确实住在闸北，具体地址、家庭情况都打听清楚了。丁陌拿到信息后，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仔细琢磨了一番。
这个人可以用，但怎么用，很有讲究。读书人往往清高，直接给钱施舍，可能伤自尊，效果适得其反。要让他觉得是在发挥所长，是在做有意义的事，这样才能心甘情愿地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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