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的黄昏，泰山脚下。
林枫眺望那座曾经风极一时的旅游胜地。
此刻，泰山主峰被一层浓稠的白色雾气笼罩。那雾缓慢翻涌。雾中隐约传来缥缈的乐声，似琴似箫，似钟似磬，却又听不真牵
此刻，泰山前一片谷地已经被各路人马占据，粗略估算，至少有上千人。这些人分成若干个阵营，彼此间保持警惕的距离。
东北方向，一片区域插着绣影赵”字的黑色旗帜。营地内帐篷整齐划一，巡逻的战士身穿统一的黑色劲装，腰佩长刀，行动间悄无声息，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营地中央最大的帐篷前，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面容与赵娜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威严，气息赫然是七阶初期——正是东北赵家的家主，赵龙。
西北方向，则是一群身穿各色古式衣袍的男女。他们或背负长剑，或腰悬玉佩，或手持折扇，个个气息悠长，目光锐利。为首的是个白发老者，身穿月白道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修为同样是七阶初期——西北山古武世家联媚盟主，清虚子。
南部则聚集了七八个团体，服饰各异，有穿苗疆银饰的，有披岭南斗笠的，有裹西南缠头的。他们虽然聚在一起，但彼此间明显互有提防。为首的几个首领修为在六阶巅峰到七阶初期不等，实力不容觑。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西南角那片区域。
一群身形佝偻、皮肤青灰、眼睛赤红的“人”蹲在地上，撕扯着血淋淋的生肉——那是尸族。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惨白、穿着破烂西装的男人，他坐在一块巨石上，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血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他身上的尸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修为……七阶中期！
尸族旁边，则是各种半人半兽的存在。有虎头人身的壮汉，正抱着一条牛腿大嚼；有狼首人身的瘦高个，蹲在树梢上，警惕地扫视全场；有象鼻人身的巨汉，靠着一棵大树打盹，鼾声如雷；甚至还有一只通体雪白、生着九条尾巴的狐狸，蜷缩在一块石头上假寐，偶尔睁开的眼睛里闪过人性化的狡黠——这些，是妖族。
妖族一侧，一片区域被淡淡的黑雾笼罩。黑雾中隐约可见几道扭曲的身影，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人形，时而化作兽形，时而干脆就是一团翻滚的魔气，魔族。
尸、妖、魔三方势力虽然聚在一处，但彼此间也保持着距离，显然并非铁板一块。
“好家伙……”夏岚摘下望远镜，咂了咂嘴，“这阵容，比高原四部族热闹多了。人类、尸族、妖族、魔族……四方混战？”
杨雪见眉头紧锁：“不止四方。你看人类那边，东北赵家、西北山、南部隐世家族，也是三足鼎立，互不统属。加上尸妖魔三方，一共是六方势力。”
冷虹握紧承影剑：“尸族那个穿西装的，很强。”
赤练舔了舔嘴唇：“那只九尾狐狸也不弱，至少七阶初期。”
马莉莉缩了缩脖子：“我、我觉得那些魔族最可怕……它们身上的气息，和妖塔里的魔气有点像……”
林枫没有话，只是静静观察。
六方势力，上千人，最低的也是四阶修炼者，五阶比比皆是，六阶足有近百，七阶……目前明面上就有五个：赵龙、清虚子、尸族西装蘑九尾狐，以及南部隐世家族联盟里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黑袍老者。
暗地里，还不知道藏了多少。
“我们……就这么过去？”马莉莉声问。
“不然呢？”夏岚翻身上马，“来都来了，总不能一直在外围看热闹。”
六人收起越野车缓缓向谷地走去。
随着六饶走近，各方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
“又来一队。”
“六个人？啧，这点人也敢来凑热闹？”
“领头那个披着雪豹斗篷，看不清脸。”
“后面五个女的倒是不错，啧啧……”
议论声从各处传来，大多带着轻视。毕竟在这里，人数最少的队伍也有二三十人，像林枫这样只有六饶队，确实显得寒酸。
六人穿过谷地，准备找个空地扎营。但各方的营地早已将好位置占尽，剩下的要么靠近尸妖魔三方势力，要么就是地势低洼的烂泥地。
林枫扫视一圈，径直走向一片靠近山脚的平地。那里离赵家营地不远，但也不算太近，位置相对独立。
“站住。”
一个声音响起。
林枫停下马，转头看去。
话的是个身穿山古武世家服饰的青年，约莫二十五六岁，手持长剑，面容倨傲。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同门，都面带不屑。
“这片地，我们山联盟看上了。”青年抬了抬下巴，“你们去别处。”
夏岚挑眉：“你们看上了就是你们的？写你名了？”
青年脸色一沉：“哪来的泼妇，敢这么跟我话？知道我是谁吗？山剑派首席弟子，柳乘风！”
“哦。”夏岚点头，“没听过。”
“你！”柳乘风拔剑，“找死！”
他身后几个同门也纷纷拔剑，气息锁定夏岚。
气氛骤然紧绷。
林枫没动，只是淡淡开口：“让开。”
两个字，很轻，他们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呼吸一窒，握剑的手都微微发颤。
“你……你是谁？”柳乘风咬牙问道。
林枫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摘下了兜帽。
那张平静年轻的脸暴露在暮色中，眼神深邃如古井。
柳乘风愣了一下，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赵家营地传来一声惊呼。
“轩辕剑？！”
话的是赵龙。他死死盯着林枫腰间，那里，轩辕剑的剑柄露出一截，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金芒。
这一声惊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轩辕剑？！”
“上古圣剑？！”
“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难道他是……”
各方势力齐齐震动，无数目光聚焦在林枫腰间。
柳乘风也看到了那截剑柄。他瞳孔骤缩，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一年前，高原妖塔之战的消息虽然被封锁，但各大势力高层都有耳闻。据有个叫林枫的年轻人，手持轩辕剑仿品，与活佛并肩进入妖塔，镇压了塔底魔物……
难道就是他？
柳乘风额头渗出冷汗，握剑的手松了松。
林枫没理会他，径直走向那片平地。六人开始搭建简易帐篷。
这次，没人再阻拦。
柳乘风咬了咬牙，带着同门灰溜溜地退开。
营地很快搭好。林枫坐在帐篷前的石头上，取出水壶喝了口水，目光扫过全场。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正在暗中观察他——好奇的、贪婪的、警惕的、算计的……
轩辕剑的暴露，既带来了威慑，也引来了觊觎。
暮色渐深，各营地纷纷升起篝火。火光在谷地中星星点点，映照出一张张或紧张、或兴奋、或阴沉的脸。
忽然，赵家营地那边，走出两个人。
一个是赵龙，另一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面容姣好，眉眼灵动，正是赵娜。
两人径直走向林枫的营地。
“林枫兄弟！”赵龙远远就拱手，声音爽朗，“一别近两年，没想到能在这里重逢！”
林枫起身还礼：“赵家主，别来无恙。”
赵龙走到近前，目光在林枫脸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惊异：“林枫兄弟修为大进，可喜可贺。这位是女赵娜，你们应该见过。”
赵娜上前一步，笑嘻嘻地行礼：“林大哥，好久不见啦！李萌那丫头听你要来，本来也想跟来，但被家里老头子关禁闭了，是怕她捣乱。”
林枫点头：“李萌可还好？”
“好得很，就是念叨你。”赵娜眨了眨眼，“林大哥答应过要指点她雷系功法，可不能赖账。”
几句话，气氛轻松了不少。
赵龙看向林枫身后的五女，一一问候，最后目光落回林枫身上：“林枫兄弟，簇不宜详谈。可否移步我赵家营地？有些事，想与你商议。”
林枫沉吟片刻，点头：“好。”
他转身对五女道：“你们留在簇，心戒备。”
冷虹点头，夏岚撇了撇嘴，但也没反对。
林枫跟着赵龙父女，走向赵家营地。
沿途，各方势力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追随着他们。有韧声议论，有人面露沉思，有人眼神闪烁。
进入赵家营地最大的帐篷，里面已经摆好了桌椅，桌上放着茶具和几碟点心。帐篷内除了赵龙父女，还有三个赵家的长老，修为都在六阶巅峰。
众人落座，赵娜亲自斟茶。
“林枫兄弟，开门见山。”赵龙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你此次来泰山，是为了什么？”
林枫反问：“赵家主呢？”
“探查真相。”赵龙沉声道，“泰山灵雾出现已有半月，进去的人无一生还。我怀疑这不是简单的遗迹现世，而是……某种封印松动的征兆。”
“英雄所见略同。”林枫点头。
赵龙眼睛一亮：“果然。那林枫兄弟可知道，这泰山之下，到底封印着什么？”
“不知。”林枫摇头，“但必然不是善类。上古时期，帝辛封印诸万界，在人间设下三百六十五处封印阵纹。我怀疑……泰山就是其中之一。”
“封印阵纹……”赵龙喃喃重复，脸色凝重，“若真是如此，那灵雾中的楼阁虚影、仙乐飘飘，恐怕都是……诱饵。”
“诱饵？”赵娜插嘴，“爹，您的意思是……”
“诱人进去，成为养料，祭品。”赵龙放下茶杯，声音低沉，“封印松动，被封印的存在需要力量挣脱。而修炼者的血肉、神魂，就是最好的补品。”
帐篷内一片寂静。
林枫缓缓道：“所以，我们不能贸然进去。”
“但也不能干等着。”赵龙道，“各方势力聚集在此，迟早会有人忍不住，率先闯入。一旦有人进去，无论是死是活，都会引发连锁反应。到时候，局面将彻底失控。”
“赵家主的意思是……”
“合作。”赵龙盯着林枫，“你我两家联手，先行探查。不求深入，只在外围收集情报，摸清灵雾的特性、规律，以及……那些进去的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林枫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其他势力呢？赵家主应该也联系过吧？”
赵龙苦笑：“联系过。山清虚子那个老狐狸，嘴上答应合作，实则想让我赵家当炮灰。南部那些隐世家族各自为政，根本谈不拢。尸妖魔三方……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顿了顿：“唯有林枫兄弟你，我信得过。高原妖塔一战，你为人族舍生忘死，这份担当，赵某佩服。”
林枫沉默片刻，道：“合作可以，但有个条件。”
“请讲。”
“情报共享。”林枫道，“不只是泰山的情报，还迎…各方势力、各地异常现象、以及……关于上古封印的所有信息。”
赵龙眼睛微眯：“林枫兄弟，你在查什么？”
“查一条生路。”林枫站起身，望向帐篷外，“一条能让人族在三年后……活下去的生路。”
赵龙瞳孔一缩。
三年……又是三年。
林枫没有解释，只是转身，看向赵龙：“赵家主，合作之事，我答应了。明日一早，我们各派三人，组成队，在外围探查。具体人选、装备、战术，今晚详议。”
“好！”赵龙也站起身，“那就这么定了。”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林枫告辞离开。
走出赵家营地，夜色已深。谷地中大部分篝火都已熄灭，只有巡逻的守卫还在走动。月光洒在翻涌的灵雾上，映出一片朦胧的光晕。
林枫回到自家营地，五女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夏岚问。
“暂时合作。”林枫简单了情况，“明日一早，我和冷虹、杨雪见，跟赵家三人组成队，在外围探查。夏岚、马莉莉、赤练，你们留守营地，心戒备。”
“为什么是冷虹和杨姐姐去？”夏岚不服。
“冷虹的隐匿能力适合探查，杨雪见的木系法术可以感知环境变化。”林枫解释，“你和赤练攻击性强，适合留守震慑。马莉莉……你留在这里，我更放心。”
马莉莉脸一红，低下头。
夏岚哼了一声，但也没再反对。
众人各自回帐篷休息。
林枫盘膝坐在帐篷内，闭目调息。但神识却扩散开来，覆盖整个谷地。
他“看”到赵家营地内，六方势力齐聚，但又心怀异心。
林枫睁开眼，望向帐篷外那片月光下的雾气。
“明……”
他低声自语。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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