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陈默后颈的寒毛突然竖起。
警报声不是从窗外,而是从挖机仪表盘里炸响的。
红色警示灯在驾驶舱内划出刺目的光,震得操纵杆上的工具挂件叮当作响。
他翻身坐起时,后腰撞在座椅扶手上,疼得倒抽一口气——这是常年蜷在驾驶座睡觉落下的老毛病,但此刻所有感官都被警报声攥紧了。
“苏晴,起。”他抓过地震监测仪的动作比话还快,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动。
监测仪是他自己改装的,能区分地质震动和人工冲击波。
此刻波形图上的锯齿状脉冲正在疯狂跳动,却不是地壳断裂那种绵长的震颤,更像某种金属结构崩塌时的连锁共振。
“怎么了?”苏晴烟迷迷糊糊掀毯子,头发翘起一撮,“地震?”
“不是。”陈默把监测仪转向她,蓝光映得两人眼底都是冷色,“化工厂方向。冷却塔或者储液罐出问题了。”他伸手按下挖机自检键,液压系统的嗡鸣声盖过警报,“你接着睡,我去看看。”
苏晴烟刚要坐直,又被他按住肩膀。“厂区离这儿八公里,我开慢些。”他扯过防寒服套上,手套还没戴稳就去推驾驶舱门。
寒风裹着雪粒子灌进来,刮得仪表盘上的照片暗格“咔嗒”轻响——那是李奶奶昨晚还他的父亲旧照。
挖机的履带碾过冰面时,广场上的路灯在雪雾里晕成模糊的黄团。
陈默盯着前方,突然在后视镜里瞥见一道红影——宇裹着厚棉袄,像只圆滚滚的企鹅,正举着保温饭盒往挖机这边跑,雪地靴踩得积雪咯吱响。
“陈叔叔!”孩子的喊声响得破了音,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
陈默踩下制动阀,挖机发出沉闷的嘶鸣。
他跳下车时,宇已经平履带边,冻红的鼻尖上挂着鼻涕泡,“李奶奶你要走,让我把这个给你!”
保温饭盒的布套还带着体温。
陈默打开盖子,酸菜馅饺子整整齐齐码成塔,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便签纸,李奶奶的钢笔字力透纸背:“别替所有人扛事,这儿也是你的根。”他喉结动了动,抬头时看见广场角落的窗户亮着灯——李奶奶的身影在窗帘后一闪而过。
“冷不冷?”他蹲下身,指尖碰到宇棉袄袖口的冰碴子。
孩子吸了吸鼻子,把饭盒往他怀里塞得更紧:“奶奶你总顾不上吃饭,我、我用暖水袋焐了一路……”话音未落就打了个喷嚏,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落进领口。
陈默把宇抱上驾驶座,塞进副驾的厚毯里。
孩子立刻蜷成一团,像只找到暖窝的猫,却还攥着保温饭盒的提手不放:“我不困,我帮你看路!”
“好。”陈默发动挖机时,故意把暖风开到最大,“我们不去救人,是去查情况。”他这话时,后视镜里的广场已经缩成个点,李奶奶窗前的灯却还亮着,像颗固执的星。
化工厂外围的警戒线在雪雾里若隐若现。
陈默把挖机停在三百米外,透过前挡风玻璃就能看见厂区上空的白雾——不是雪,是蒸汽。
值班工人裹着羽绒服冲他挥手,口型在“别靠近”,但陈默已经放下铲斗,让臂架缓缓升起。
“宇,把红外探头给我。”他指了指操作台下的工具箱。
孩子立刻扒着座椅探身,抱出个黑色仪器,塑料外壳还带着他的体温。
陈默把探头装在铲斗前端,屏幕上的热成像逐渐清晰:泄漏点在2号管道接口处,蒸汽正从裂开的焊缝往外涌,周围金属温度异常升高。
“需要切断上游阀门。”他摘下安全帽,开始套防护服。
宇突然拽住他的袖子:“陈叔叔你要下去?”
“就站在挖机上。”陈默系紧防护面罩,声音闷了几分,“这机器比消防云梯稳当。”他操纵臂架精准移动,铲斗前赌液压钳缓缓靠近泄漏点。
蒸汽模糊了视线,但热成像屏幕上的红点就是坐标——这是他当结构工程师时练出的本事,闭着眼都能摸到关键节点。
铲斗钳口合拢的瞬间,蒸汽突然变急。
陈默的手背被烫得发麻,但液压改压力反馈告诉他:夹住了。
他松了口气,正要调整角度,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是老吴发来的定位,附带一条语音:“苏丫头听你跑化工厂了,开我的三轮追去了。”
陈默抬头时,正看见苏晴烟的身影出现在警戒线外。
她裹着他的黄色反光背心,举着相机的手冻得通红,却还在笑。
镜头闪了两下,他知道她又在拍了——拍挖机臂架在白雾中起起落落的轮廓,拍蒸汽里若隐若现的钢铁巨兽,拍那个总在别人需要时出现的自己。
封堵完成时,已经蒙蒙亮。
苏晴烟举着相机冲他跑过来,围巾被风吹得飘起来,像朵跳动的云:“刚才拍的视频,评论区都炸了!”她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滚动着留言:“这是去年帮我们村修桥的基建侠!”“我家屋顶漏雨,是他带着老吴班长来焊的铁皮!”
陈默没接手机,却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杯。
热水烫得舌尖发疼,他突然想起李奶奶的饺子还在驾驶座上——宇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脸贴在保温饭盒上,睫毛上沾着融化的雪水。
返程时,陈默绕到垃圾回收站。
他卸下的金属残件在雪地里堆成山,都是封堵作业时换下的旧管道。
回收站的老张头叼着烟过来搭话:“这些废铁要卖?”
“不卖。”陈默拍掉手套上的雪,“挑能用的给社区活动室,屋顶该加固了。”
第二清晨,老吴班长的焊枪在社区院里响了起来。
他蹲在活动室屋檐下,焊花溅在新裁的铁皮上,抬头就看见陈默的挖机驾驶舱里闪着电钻的光——那子正猫在里面改装储物柜,原本放扳手的格子被拆了,换成能插相机三脚架的卡槽,还有专门放儿童绘本的隔层。
“臭子!”老吴扯着嗓子喊,“把我焊的工具架拆了?”
陈默探出头,额角沾着铁屑,手里还攥着电钻:“多出来的空间放晴烟的镜头。”他这话时,阳光正穿过驾驶舱的玻璃,照在仪表台上。
那里并排躺着两张工牌——一张是他的结构工程师证,另一张是苏晴烟的摄影记者证,塑料封皮上还凝着今早的霜花。
李奶奶端着新蒸的饺子出来时,正看见宇趴在挖机窗户上,指着远处喊:“奶奶你看!太阳把雪晒化了!”
老屋顶檐的冰棱开始滴水,在地上溅起水洼。
几个路过的居民停下脚步,望着蓝得透亮的空商量:“这气能持续三的话,该把春季清扫的工具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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