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回握住我的那一瞬，像是从极寒的深井里拉出了一线光。
我喉咙发紧，想喊他名字，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全靠短刃撑在地面才没倒下。血顺着掌心滑落，滴在聚魂石上，留下一道道暗红的痕。可我不敢松手，哪怕一瞬——怕这不过又是幻象，怕他再次消散在风里。
玉珏贴在心口，忽然变得滚烫，像一块烧红的铁烙进皮肉。它轻轻震了一下，随即嗡鸣低响，那声音不似从耳边传来，倒像是从骨头深处泛起的回音。与此同时，聚魂石最后一丝光芒缓缓渗入司音心口，如同归巢的鸟，终于落定。
他猛地睁眼。
瞳孔初时涣散，映着边微亮的云层，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梦中挣脱。他缓缓转头，视线扫过断裂的符链、焦黑的阵纹，最后停在我脸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
他看着我满脸血污，唇角裂开，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没有立刻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要把这副模样刻进记忆深处。
“阿烬……”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像久未使用的古琴拨动邻一根弦。
我浑身一颤，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可嘴角却扬了起来。我想应他，却发现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发出一声哽咽。
“迦叶……”我勉强挤出两个字，又摇头，“不，是司音。”我一字一顿，得极慢，也极重，“你回来了。”
他眉头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波动。那些尘封的记忆，正一点点被唤醒——南荒瘴气林中那个躲在树后的女孩，昆仑虚雪夜里执意守在他闭关洞外的身影，诛仙台上他坠落时她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若水畔，他最后一次将灵力注入玉珏前，她扑过来抓住他衣袖的模样。
“我记得。”他轻声道，嗓音仍虚弱，却不再迷茫，“我都记得了。”
他完这句话，慢慢抬起手，朝我伸来。指尖沾着血，动作迟缓，却不带丝毫犹豫。他抚上我的脸颊，拇指擦过眼角，带走一道血痕。
我没有躲，只是怔怔望着他。三百年的等待，三生的劫难，无数次以为再也见不到他，如今他真的坐在这里，触碰着我，唤着我的名字。
“我回来了。”他又了一遍，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我再也撑不住，肩膀一软，向前倾去。他及时伸手，将我揽入怀郑他的手臂尚无力气，却环得很紧，像是怕我会消失。
我们就这样坐在祭坛中央，四周是残破的阵法痕迹，空气中还残留着灵力交击后的灼热气息。晨风拂过河面，带来一丝凉意，吹动他白衣的衣角，轻轻盖在我染血的肩头。
玉珏忽然自颈间浮起，悬停半空。聚魂石也在同一瞬间离地而起，碎裂的表面流转着微弱金光。两者缓缓靠近，在相触的刹那，并未爆发出强光，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只有一圈温润的波纹悄然扩散，掠过若水两岸，拂过枯草与碎石，连远处翻涌的水浪都安静了一瞬。
那光晕绕着我们转了一圈，最终沉入司音胸口。他呼吸微顿，似有某种力量回归体内。而我则感到心口一暖，仿佛有什么断裂已久的线，终于重新接上。
他低头看我，眼神清明了许多。“轩辕剑……还在昆仑虚。”他低声，“墨渊留下的典籍，我也都想起来了。”
我知道他在什么。族尚未退兵，离渊的势力仍在翼族边境蠢动，三界之战远未结束。他苏醒，不只是为了重逢，更是为了履行当年未能完成的誓约。
可此刻，谁都没有提这些。
我靠在他怀里，听见他心跳一声声传来，平稳而真实。我的手还握着插在地上的短刃，指节发白，却不肯松开。这把刀陪我走过最黑暗的路，如今也不能轻易放下。
“你还记得……”我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自语，“你过要来接我的吗？”
他顿了片刻，然后点头。“我过。等我在昆仑虚安顿好，便来接你。”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没忘。只是来得太晚。”
“不晚。”我闭上眼，“只要你回来，都不算晚。”
他轻轻抚摸我的后背，动作温柔，带着久别重逢的珍惜。我们都没有再话，任由这片刻的宁静包裹彼此。远处，第一缕阳光终于穿透云层，落在若水河面上，泛起细碎金光。
就在这时，我体内的气息忽然一滞。
一股陌生的力量在经脉中游走，不像是青鳞留下的残息，也不像翼族皇血或魔域禁术。它更温和，却更深沉，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的一缕牵引，轻轻勾连着我的心脉。
我睁开眼，抬头看他。
他也正注视着我，眸色幽深。“你用了聚魂术的逆阵？”他问。
我点头。“青鳞把命给了我，我只能用尽一切办法守住你。”
他神色微动，目光落在我胸前的玉珏上。“所以……你和我的魂魄，已经产生共鸣了。”他低声，“不是单向感应，而是双向牵连。从此以后，哪怕我再陨落，你也一定能找到我。”
我心头一震。
这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这不是简单的信物相连，而是灵魂层面的绑定。代价未知，后果不明，但我不后悔。
“值得。”我。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那是我三百年来第一次见到他真正意义上的笑，没有负担，没有隐忍，只有纯粹的释然与温柔。
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我的眉骨，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下次，换我来找你。”他。
我刚想回应，忽然察觉到异样。
司音的身体微微一僵，眉头皱起，右手本能地按在心口。他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呼吸变得急促。
“怎么了？”我立刻警觉。
他没有回答，而是猛地抬头望向北方空。那里，原本晴朗的际正悄然汇聚起一层灰雾，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晕。
与此同时，我手中的短刃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刀身上的羽纹与仙痕同时浮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存在。
司音咬牙，声音压得很低：“族……没有撤走。他们在重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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