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炉正煮着陈皮水，咕嘟咕嘟的气泡声混着药香漫了满室。刚送走那个出疹子的姑娘，门口就踉跄进来个老太太，手里紧紧捂着个热水袋，贴在胃脘处，眉头拧成个疙瘩，一进门就靠在门框上直哼哼。
“哎哟…陈大夫，林大夫…快救救我这老胃…”老太太脸色发白，嘴唇有点发青，话时气都接不上，“早上嘴馋，偷吃了半块冰镇西瓜，这胃就跟被冰锥扎似的，疼得直打滚…家里的胃药吃了三片都不管用…”
陈砚之赶紧扶她到诊桌旁坐下，林薇已经倒了杯温姜茶递过去：“婆婆先喝点姜茶暖暖，别话，缓口气。”
老太太捧着杯子，双手捂着杯壁，贪婪地吸着热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谢谢林大夫…这胃啊，年轻时就不好，吃不得凉，受不得寒，医生是什么‘胃寒’，可这几年越来越厉害，稍微沾点凉的，就疼得像有只手在里面拧…”
陈砚之伸出手，指尖搭在老太太腕脉上，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她胃脘处：“疼的地方是这儿不？按下去是不是更疼？”
老太太疼得吸气：“就是这儿！您一按更疼了…像有冰块在里面化不开，又凉又沉。”
“脉沉迟，舌淡苔白腻，”陈砚之收回手，肯定地，“是胃寒积滞，冰镇西瓜就是导火索，把寒气直接堵在了胃里，加上您本身胃阳就虚，好比冬里的柴火炉子，本来火就不旺，您还往炉膛里泼冰水，可不就灭了嘛。”
林薇这时已经拿出了银针，在酒精灯上烤了烤：“婆婆别怕，我先扎几针，把寒气往外引引。中脘穴是胃的‘大本营’，扎这儿能直接温胃；再配个足三里，是胃经的‘明星穴’，既能止痛又能补胃气。”
老太太看着银针有点发怵：“林大夫，这针…疼不疼啊？我这辈子最怕打针了。”
蹲在门口择艾草的爷爷凑过来，手里还捏着根艾草梗：“别怕，林丫头的针跟蚊子叮似的。我前阵子腰疼，她扎了两针就好利索了。您这胃疼啊，就像冻住的池塘，冰面硬邦邦的，陈子的药是给池塘烧柴火，林丫头的针就是给冰面凿窟窿，好让热气进去——双管齐下，比啥都管用。”
林薇笑着安抚：“婆婆您放松，我扎得浅一点。”着，银针已经快速刺入中脘穴，轻轻捻转了几下，“有没有觉得肚子里暖暖的？”
“哎？还真有点！”老太太惊喜地睁大眼睛，“刚才像揣了块冰，现在好像有股热流在慢慢化它…不那么拧着疼了。”
陈砚之这时已经写好了药方，递给老太太的儿子：“您看这方子，附子理中丸的底子，加了干姜和肉桂。附子是‘温阳猛将’，能把胃里的寒气连根拔起；干姜就像家里的柴火，专烧胃里的凉气；白术和党参是补胃气的，您母亲这胃虚得很，光驱寒不行，还得把‘炉子’修结实了。”
他指着药方上的药材：“这些药得用砂锅煎，先煎附子半时，别用铁锅，免得影响药效。煎好后分三次喝，饭前温服，就像给胃里铺层暖垫。”
“那饮食上呢？”老太太儿子问道，“她总嘴馋，昨还偷吃了颗冰荔枝。”
“可不敢再吃凉的了！”陈砚之加重语气，“冰西瓜、冰荔枝这些，就是胃寒的‘死对头’。这几就喝米粥、吃发面馒头，像给胃‘喂’软和的棉花，别给它塞硬石头。”
林薇这时起了针，老太太已经能直起腰了，不再弓着背：“真是神了！不怎么疼了！林大夫你这针比止痛药还快！”
爷爷笑眯眯地：“我就吧，这针药配合，比单吃止痛药强。您这胃啊，以后得像伺候婴儿似的，冷的、硬的、辣的，一概别碰。实在想吃水果，就蒸个苹果、煮个梨，温温软软的，才不惹事。”
陈砚之补充道：“等这剂药喝完，胃不疼了，再用黄芪、山药、莲子煮水当茶喝，慢慢把胃气补回来。就像冬过了修房子，先铲雪（驱寒），再糊墙（补虚），才能扛住下一个冬。”
老太太儿子感激地连连道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刚才来的路上我妈疼得直哭，现在居然能坐直话了…这就去抓药。”
“记得煎药时盯着火，”林薇叮嘱，“附子有毒，必须煎够时间，别马虎。”
老太太走的时候，脚步都稳了不少，还回头：“葆仁堂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再也不敢乱吃东西了！”
爷爷看着他们的背影，对陈砚之和林薇：“你们俩这配合，越来越有当年我和你师父的样子了。陈子辨得准，林丫头扎得巧，再难缠的毛病，经你们一弄，都得服服帖帖。”
陈砚之笑了笑，拿起医书：“还是方子好，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经得起琢磨。”
林薇收拾着针具：“主要是婆婆信我们，不然再好的方法也没用。”
正着，门外又传来自行车铃铛声，一个伙子捂着肚子冲进来：“大夫！我这肚子绞着疼，拉了五六次了…好像吃坏了东西！”
陈砚之和林薇对视一眼，默契地站起身——葆仁堂的故事，总在这些琐碎的病痛和渐起的暖意里，慢慢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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