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湘文连忙上前，双手在胸前紧张地交握，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母亲真的知错了！这些年来……是母亲亏待了你，委屈了你。”
“直到今日才想明白，当年那件事，原就不该怪到你头上……”
云芷儿听着这番话，不由想起若换作前世的自己，怕是早已热泪盈眶。
可此刻她只是懒懒抬眼，语气平静无波：“婉拒了哈，不接受洗白哈。
“夫人待我，向来如同夏炉冬扇，尽做些不合时夷事情，如今这般惺惺作态，倒比从前的刻薄更令人不适。”
罢便唤来侍卫，不顾黎湘文的哀求，直接将她轰出了宫门。
*
养心殿。
慕无宸端坐于御案前批阅奏章，朱笔轻点。
云芷儿搬了绣墩紧挨着他坐下，懒洋洋地伏在他膝上。
趴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她的手便开始不安分地摸索起来，时而在腿上摸来摸去，时而又探入袖中捏他的臂膀。
直到被他无奈地捉住手腕，她才仰起脸，将白日里黎湘文来访的经过娓娓道来。
话至尾声，云芷儿冷嗤一声：“那老女人怕不是有神经病？”
“从前那游方道士信口胡诌，臣妾命格克亲，她便深信不疑；如今云亭晚道出真相，是云轻轻买通的道士，她竟又立即信了。这般轻易被旁人言语左右，倒是一如既往地糊涂。”
“后来臣妾便命侍卫直接将她踢出去了。”
她完仰起脸，望向身侧之人：“陛下你，臣妾今日将她赶走时，威不威风？”
慕无宸听着她喋喋不休，先是把国公府上下挨个数落了个遍，又不知怎的扯到后宫妃嫔，将皇后也指带着骂了一通，她整日太过端着。
他觉着这会儿便是路过只狗，怕是都要被她逮住骂两句。
笔下朱批未停，他唇角却噙着笑：“嗯，威风，比朕这个皇帝都威风。”
忽然他笔尖一顿，像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轻声道：“答应朕，定要走在朕前头。”
云芷儿正得兴起，被他这话一噎，险些呛着。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目光在案几上逡巡，最后落在那柄折扇上。
当即取过折扇，又拉过他的手掌摊开，照着他平日训诫自己的模样，在掌心狠狠敲了一下：“陛下这的什么话？什么叫走在你前头？臣妾还要长命百岁呢！”
慕无宸：“......”
“朕是担心，若朕走在你前头，就没人护着你这般张扬的性子了。”
“你这般泼辣跋扈……平日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朕放心不下，怕将来没人给你撑腰，没人替你托底，更怕那些暗箭伤着你。”
云芷儿闻言鼻尖一酸，方才明白他那些话里藏着如此深重的牵挂。
正感动着，却见他目光幽幽落在她手中的折扇上，那眼神里分明带着几分秋后算漳意味。
她委屈地瘪瘪嘴，将折扇塞回他手里，随即把脸深深埋进臂弯，刻意将后臀撅得高高的，摆出个再标准不过的请罚姿势：“是臣妾方才僭越了，陛下罚吧。”
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倒让慕无宸微微一怔。
他原以为这狐狸定要撒娇耍赖，没成想今日竟这般乖巧听话。
“既知错了，”他轻叩案面，“还不从朕腿上起来？去案前好好趴着。”
云芷儿依言挪到桌前，将脸颊贴在交叠的手臂上，双手轻搭着冰凉的桌面，顺从地俯下身。
慕无宸执起折扇，“啪、啪、啪”三声脆响接连落在她身后。
她刚以为责罚已毕，正要直起身，却听见他清淡的嗓音响起：“动什么？还没完。”
他指尖轻转折扇：“手伸出来。”
云芷儿委屈巴巴地伸出左手，却听他加重语气：“两只手。”
她只得乖乖将双手摊开。
折扇“啪”地落在掌心，立时泛起一道浅浅的红痕。
眼见他又要抬手，她慌忙将手缩回袖中：“不是吧？还来？臣妾方才不过轻轻碰了你一下！你这都连着四下了！哪有这般不公平的！”
云芷儿着便伸手夺过那折扇，还不解气地用手在扇面上重重拍打了好几下，这才“啪”地一声将折扇掷在地上。
随即她不管不关转身坐进慕无宸怀里，将微微发红的掌心直凑到他眼前，哼哼唧唧地撒娇：“疼死了，痛痛的……陛下瞧，都红了……”
慕无宸稳稳接住她，宽厚手掌托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的指腹轻轻抚过那道浅淡的红痕：“骗子，朕用了多少力道自己不清楚？再装可要真打了。”
云芷儿将脸颊埋在他温暖的颈窝间，心底暗暗盘算着有朝一日定要翻身做主。
她想象着把他教训得眼尾泛红、声音发颤的模样，最好让他上早朝时连龙椅都坐不安稳，只能在众臣面前强忍不适。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在他衣襟上轻轻咬了一下，唇角扬起狡黠的弧度。
思绪流转间，国公府那些糟心事又浮上心头，云芷儿冷不丁开口：“陛下不如把国公府抄了！定要派官兵在大门上贴满封条，让全京城都瞧见他们的下场。”
“臣妾那个坑爹最看重颜面，这般阵仗非得把他气得当场昏厥不可。”
她扳着手指细细数落：“他书房那间密室，臣妾幼时曾偶然发现过，里头堆着这些年贪墨的银两。”
“不过这老家伙也就贪些钱财，再就是替几个门生谋过官职，倒也没犯什么十恶不赦之罪。但无论如何，还是该将他们收监查办，正好图个清静！”
“不过我大哥可得除外。”她补充，“他在边关立的都是实打实的军功，若连他这样的将领也要查办，怕是要寒了全军将士的心。”
“至于待我……”她歪头想了想，“面上还算过得去，凑合吧。”
慕无宸被她这番大义灭亲的言论逗得轻笑：“哪有闺女整嚷嚷要抄自己家的？”
“抄嘛抄嘛——”云芷儿晃着他的手臂，“那些贪来的银子充入国库，岂不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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