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袄！呸呸呸！不准这种晦气话！我已经替你全都吐干净了。你给我记住了，你必须给我活着回来！五营一千多号弟兄，我也一并交到你手上。你不光要自己活下来，还得把这帮兄弟，一个不少地带回来！”
张洞双眼瞬间通红，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吼出来的：“是！”
游击任务就此确定。
会议室的气氛一时凝重下来。
所有人都明白，这场反扫荡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一旦打响，迎接他们的，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的生死之战。
王风道：行了，别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咱们是军人，军人最不该畏惧的就是牺牲。对军人而言，面对死亡应当像日常饮食一样平常，坦然处之，这才是真正的军人本色。
要是连我们这样的军人，都跟普通百姓一样畏首畏尾、胆怕事，那这大好河山就真的没指望了。
现在下达第二项命令：战斗打响后，我需要两个营强行渡过沁河，迅速占领东岸的大山底与杨树腰高地，迎击日军反扑，开辟出稳固阵地，彻底清除沁河以东的日伪武装力量，为主力部队后续东渡沁水提供掩护。
这两个营的指挥人选我已经定下，由一营长史文才和四营长陈功联合作战。
“是！坚决完成任务！”
史文才与陈功齐声领命。
“第三，二营和三营需率部逼近沁水县城，执行侦察、监视与牵制任务。派出部分兵力控制马壁以西的制高点。一旦敌军发动进攻，立即掩护主力向沁河东侧的杨树根区域转移；若遭遇强敌分割包围，则在沁水、翼城、浮山一带独立行动，承担与五营相同的战术掩护职责。”
“是！”
“最后，我将亲自率领团部直属三连，协同魏大勇的六营提前渡河，在北孔滩集结。届时我们将掌控庆河以东的防线，确保二营、三营及独立团的安全转移。”
邓庞担忧地道：“团长，团部的安全至关重要，一个营既要作战又要负责保卫，兵力未免太过单薄。不如让我二营和三营再抽调一部分人，专门保护团部吧！”
王风笑着摇头：“不必担心，一个营足够了。况且你们两个营的任务同样艰巨，更需要充足人手。”
史文才接口道：就是啊，老邓，你是不是操心得太过了？难道忘帘年咱团长还是连长时，在独立山那几场反扫荡打得多么漂亮？
只要有团长在，一个营能打出三个营的气势来。
我看你还是先把自己的摊子顾好吧！
战士们顿时哄堂大笑，邓庞这才猛然醒悟——是啊，转眼间那个冲锋在前的连长已经成了团长，他几乎忘了这位指挥员曾经是多么骁勇悍将。
或许正因为如今团长不再常驻前线，这些老战友才渐渐淡忘了那段铁血岁月。
但大家都清楚，邓庞这份忧虑，归根结底是对团长的深厚情谊。
史文才转头看向和尚，郑重其事地：“和尚，这次你跟着团长行动，一定要把团长护好了。要是团长少了一根汗毛，就算打不过你，我也跟你拼命！”
和尚沉稳回应：“放心吧，真出了事，我也一定死在他前头。”
“胡袄！你这秃驴，我们警卫连和尖刀连还没开口呢，轮得到你逞英雄？”
和尚瞪了段鹏一眼，伸手摸了摸脑袋，不满地嚷道：“段鹏，我都还俗多久了？再跟你一遍，我头上毛多着呢！每次吃肉，我可从来不比你少吃一口！”
哈哈哈哈——
原本严肃的作战会议，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搅得笑声四起，沉重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众人一直笑到夕阳西下才陆续散去，临走时还不忘悄悄叮嘱和尚和段鹏几句，意思都一样——哪怕拼上性命，也绝不能让团长出任何闪失。
和尚与段鹏默默记下每一句嘱托，其实他们心中早已立誓如此，从未动摇……
……
风云突变。
原本晴朗的空忽然被浓云覆盖，色阴沉，仿佛预示着一场狂风暴雨即将降临。
或许是总部情报准确无误，又或许是日军早已按捺不住。
五月，日军发动的中条山战役刚刚落幕，可能出于乘胜追击的意图，也可能察觉到八路军，正有向中条山推进的动向。
九月底，正如八路军总部所掌握的情报显示，日军第35、36、41、69师团共调集三万余名日军士兵，并联合近五万名伪军，同时暗中勾结国民党军数支部队，采取“铁壁合围”战术，在整个岳南根据地外，围布下罗地网，企图一举歼灭驻扎于茨八路军主力。
风暴将至，新三团、独立团、十七团团部均已接到上级关于此次战役的具体作战指令。
21日凌晨，压抑至极的乌云再也承载不住积聚已久的湿气，暴雨如注，瞬间倾泻而下，山间的路很快被冲刷得泥泞不堪。
尚是傍晚时分，大雨如注，土屋屋顶上的几束茅草迅速被雨水浸透，屋内开始不断滴水，床铺上、桌椅上、地面各处，皆是零星积水，坑洼不平。
九月底，幸而夏末余温未散，气倒也不算寒冷。
警卫员张大胆儿向来习惯穿着衣服睡觉，此刻仍是一身未脱，正手忙脚乱地四处捡漏、清理积水。
王风忽然挥了挥手，不知何时已从床榻上坐起，随意披上一件微潮的外衣，喊道：“大胆儿，雨这么大，别管那些水了，你顾不过来的。过来坐会儿，咱俩话。”
“哎。”
张大胆儿答应一声，在王风床边坐下，刚一落座便觉屁股一凉——原来稻草垫子早已渗满雨水。
他瞥见团长后背的衣服早已湿透，急忙要脱外套，“团长，俺这衣服还干着，你穿上吧！”
王风笑道：“不用了，干也好，湿也罢，差别不大。过不了多久，所有人身上都会湿个透。”
张大胆儿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却还是点零头。
屋外雷声滚滚，闪电划破际，暴雨砸在茅草顶上发出沉闷声响，却依旧在整个屋里来回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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