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景仁宫的玉兰开得如云似雪。雨柔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容才人新绣的婴儿肚兜，上面绣着六只憨态可掬的兔子，针脚比上次的虎头鞋细密了不少。
“娘娘，李太医来了。”侍女轻声禀报。
雨柔放下肚兜，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三个月来，孕吐的反应渐渐褪去，身子却比寻常孕妇沉得多，总觉得困倦，夜里常能梦见一群的身影围着她咿呀学语。
李太医提着药箱进来，行礼时比往常更显谨慎。他在软榻旁坐下，指尖搭在雨柔腕上，闭目凝神。起初神色平静，片刻后，眉头忽然猛地一跳，手指微微发颤，像是触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脉象。
“李太医？”雨柔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李太医没应声，又换了只手腕，指尖更用力了些，屏气凝神听了许久，额角竟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猛地收回手，站起身，对着雨柔深深一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娘娘……脉象……脉象竟有六动！”
“六动？”雨柔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是六脉同动！”李太医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娘娘怀的……是六胞胎！”
“什么？！”守在门外的赵珩恰好进来，听到这话，手里的玉佩“啪”地掉在地上，摔出一道裂痕。他大步冲到软榻前，扶住雨柔的肩，声音都在发颤，“你什么？六……六胞胎？”
李太医重重点头，从药箱里取出脉案，提笔写下脉象记录，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臣行医四十余年，从未见过慈奇事！六脉分明，各有节律，实属意！”
雨柔摸着腹，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她曾想过或许是双胎，却万万没料到是六个。这的腹内，竟藏着六个鲜活的生命，难怪她总觉得身子沉，夜里的梦境那般热闹。
“太医，这……这对母体可有危险？”赵珩最先冷静下来，抓住李太医的胳膊追问，眼底满是焦灼，“会不会伤着雨柔？”
“娘娘身子本就调理得宜，脉象虽繁，却稳健有力。”李太医定了定神，仔细解释，“只是六胎负重远超常人，需得加倍静养，切不可劳累，饮食也要格外精细，臣会每日来请脉，随时调整方子。”
赵珩松了口气，却又立刻下令：“传朕旨意，景仁宫周围百步划为禁地，除李太医和贴身侍从，任何人不得靠近！御膳房每日按太医的方子备餐，用度不必请示，直接从内库取用！”
旨意一下，整个皇宫都炸开了锅。六胞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每个角落。太后闻讯赶来时，手里的佛珠都差点捏碎，拉着雨柔的手反复叮嘱：“可得好好养着！六个啊……这是上赐给咱们皇家的福分！”
容才人送来的贺礼堆了半间偏殿，有她亲手做的衣服、鞋子，还有从宫外求来的平安符，满满当当都是心意。“娘娘真是太厉害了！”她红着脸笑，“将来定是三个皇子三个公主，凑成六六大顺！”
可这泼的喜事，也引来了更深的暗流。冷宫深处，端贵妃透过铁窗看着上的流云，听着外面传来的贺喜声，指甲深深掐进墙缝里，渗出血来。“六个？呵呵……六个又如何？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
夜里，赵珩坐在床边，心翼翼地给雨柔揉着腿。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微隆的腹上，像是蒙了层圣洁的光晕。
“会不会太挤了？”他轻声问，语气里满是疼惜，“他们会不会闹你？”
雨柔笑着拍了拍肚子：“方才好像动了一下，许是在跟陛下打招呼呢。”她握住赵珩的手，放在腹上，“你看，他们多有活力。”
赵珩的指尖果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胎动，像是鱼在水里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既有期待，又有惶恐。这六个孩子，是赐的礼物，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朕已经让人在景仁宫旁建了暖阁，连通着你的寝殿，将来孩子们出生了，就在那里喂奶、玩耍，你不用来回走。”他絮絮叨叨地着打算，“还请了京城里最好的乳母，都是身家清白、生过孩子的妇人，保证让孩子们吃得饱饱的。”
雨柔听着，眼角泛起泪光。这个曾经威严的帝王，在面对即将到来的六个孩子时，竟像个手足无措的少年，笨拙却真诚。
李太医的药汤按时送来，苦中带着回甘。雨柔捏着鼻子喝下，心里却甜丝丝的。她知道，怀六胞胎的风险远超常人，宫里的眼睛都盯着她的肚子，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但她不怕。就像当年从青石板上爬起来那样，她会拼尽全力护住腹里的孩子，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圆满。
窗外的玉兰花瓣被风吹落，飘进窗内，落在雨柔的手背上。她轻轻拾起花瓣，放在腹上，像是在与孩子们分享这份春日的温柔。
六个的生命，六个未来的希望。这场与命阅约定，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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