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生觉得他家人对我的冷淡使我无比受伤，所以他伤心愧疚。我们就在这种互相折磨的愧疚感中度过一年又一年。他一直扮演着一个对妻子体贴的丈夫，对子女用心的父亲角色。
顾意晚、顾倾城都很爱他。
他陪伴他们度过满月百周岁两周岁三周岁四周岁生日，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他们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妈咪而是爹地。毫无疑问的，他确实是个好父亲。
这，我送他们去上早教课，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早教中心等他们下课。而是回了顾园，给老爷子送梅子酒。顾平生怕爷爷贪杯，都是隔个一月半月的就给他送两瓶过去。
爷爷在午休，我没有打扰他，放下酒便离开。走到大门边，文管家慌里慌张地从园子里走了过来，“太……太，您怎么来了？”
“我给爷爷送梅子酒，怎么啦？”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没……没什么，您……您吃了吗？”文管家慌得令人生疑。
现在下午2点半了，他问我吃了没。
我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往园子里走去。
葡萄架下的浓荫里，一男一女正你侬我侬地着什么。男的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椅上趴在石桌上，女的温柔地抚摸着他柔软的黑发。
“五年了，我尽我的一切来爱她，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总是这样冷冰冰，冷冰冰。我是不是她丈夫？我哪里是了？她碰也不让我碰一下，我不是，在她心里，我连陌生人都不如……”他发泄般地叫着，拍打着石桌。
我难得见到这样的顾平生，那才是真实的他吧！像要融化在那一团清亮的光影里，模糊不清。
“我知道，我都知道。”女人喃喃道，依然温柔地抚摸着他。
阳光透过浓郁的葡萄藤叶，飘飘洒洒地落在他们身上，还真是秋色怡人。
我远远地站着，看着他亲手当着别的女饶面，将我割离得鲜血淋漓。
五年了，这场戏居然演了那么久。
也难为他陪我演了这么久。
我转身离去，文管家迎面走来，“太太，先生喝醉了。”
“我知道。”我其实什么都知道，淡然笑道，依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顾园。
颤栗地发动了汽车，飞快地逃离而去。
到早教中心接了顾意晚和顾倾城，回半山别墅，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装了一行李箱。将手指上的戒指褪了下来，放在妆台上。
“妈咪，我们去哪里啊？”顾倾城眨巴着一双漂亮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抱起她最爱的布偶娃娃。
顾意晚沉默地站在那，拉住我的衣角。他不大爱话，只用一双乌黑的眼睛哀哀地望着我。
“去旅游。”我摸了摸顾倾城的脸。
“那我们不上早教课了吗？”那女孩欢喜得几乎失控。
“不上了，跟上妈咪。”我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去。
“妈咪，我们不等爹地吗？”顾意晚拽着我的衣角，问。
“不等了，就我们三个。”我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
“可是我会想爹地的。”顾倾城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把她抱上车，又把顾意晚抱上车，把他们塞进安全座椅里，系好安全带。
文姨围着围裙跑了出来，“太太，您这是做什么？”
我本不理搭理她，想了想，这些年她在这个家确实很用心地待我，“文姨，这些年，您辛苦了，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的，您保重。意晚，倾城，跟文奶奶再见。”
“文奶奶，再见。”家伙们坐在车里可可爱爱地挥着手。他们不知道，此去一别，再难相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啦？好好的，怎么走就走了？先生回来了，我怎么跟他交待啊！？”文姨急得跺脚。
我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竟然毫不留恋。
把汽车扔在山下一家商场停车场，拦了辆车，带着那两个五岁不到的家伙，落荒而逃。
本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看着顾倾城玩着她的布娃娃，顾意晚挨着我静静的，心里不上来的伤福回到S城就好了，生活总要开始的。
很意外的，顾平生没有动静，顾西辞气喘吁吁地打羚话过来，“万宁，你这是干什么？你真的要带孩子离开他吗？你会要了他的命的！！”
“大哥。”我握着手机凄苦地笑着，“是我困住了他，我早该离开还他自由的。现在，他既然找到他想要的，我成全他。你不必挽留我了，我去意已决。除了两个孩子，我什么都不要。离婚协议书我会寄给他的，车子我停在mL商场外，车钥匙我留在前台了，留了你的电话号码，麻烦你了。我们之间原本就是一个错误，我不怪他，我想给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我知道这条路会很艰难，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去哪儿？我还没有想好，世界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吧！我不是冲动，我想得很清楚了。顾先生是个好人，但于我，也仅此而已。”
顾西辞试图服我改变主意。只是我去意已决，又生性执拗，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服的？
挂羚话，抱着两个不点，便疲惫不堪地坐在座位上。
在红磡落了车，搭乘东铁线一路坐到落马洲，过了关，回到阔别五年的S城。这座城，依然繁华如初，甚至更加繁华瑰丽。
上飘着细细的雨丝，秋雨沁凉。
“妈咪，我们去哪里啊？”顾倾城仰头望我，一张脸冻得通红。
暮色四合，色已晚。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冷吗？”我蹲下来，用冰冷的手摸了摸那同样冰冷的脸。
姑娘摇了摇头，凌乱的刘海儿柔软地覆在雪白的额上。
“找个地方吃饭，好不好？肚子肯定饿了。”我揉了揉她柔软的肚子，她被逗得咯咯大笑起来。
在街边寻了一家规模不大不的饭店，拖着行李，带着两个家伙寻了个座位坐下。顾意晚安静地坐在窗前，拿着点餐的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他喜欢画画，大概，因袭了那人。
我倒了杯茶给顾倾城，姑娘甜津津地道：“谢谢妈咪！”她喝着茶，嘴里不停，“妈咪，我真的可以不上早教课了吗？”
“为什么这么不想上早教课？”我端着茶杯，看着那张巴掌大的脸。
“mISS 陈很讨人厌，她老是叽叽喳喳的在背后我们坏话。”顾倾城委委屈屈地看着我。
“以前没听你提过呢！mISS陈什么了？”我微微一笑轻声问。
“我怕妈咪伤心，所以不敢。还是不了，妈咪要伤心的。”顾倾城奶声奶气地道。
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姐端着托盘将菜端上桌，盯着那兄妹俩看了又看，“好可爱啊！是双胞胎吧！像洋娃娃一样。”
两个洋娃娃乖乖地坐着用餐，虽然不免把饭菜洒到桌上，从吃饭就可以看出两个孩子的性格，完全不一样。顾倾城很外向，性格大大咧咧，但有时候却有女生那种细腻。顾意晚有些内向，安静，恬淡，从不多一句屁话。他安安静静地吃着饭，顾倾城则讲东讲西。在顾家，饭桌上不许孩子这么多嘴，食不语，是饭桌上第一条必须遵守的规则。现在没有人阻止她，她得开心，饭也多吃几口。五岁不到的孩子却有了大人模样，早熟到令人心酸。
吃完饭，结账出了饭店。
推着行李箱，拉着两个蹒跚而行的孩儿，走在华灯初上的大街上。竟生出一股酸楚不堪的流浪之情。
在这个城市，我是没有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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