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主任那番话，像在李铁柱心里点了一把火，烧得他坐立难安。第二一早，他就拉着王亚茹开始行动。
“亚茹，摊子你先看着，我去工商所问问情况！”他揣上家里最好的那喊大前门”，脚底生风就要走。
“等等！”王亚茹叫住他，眉头微蹙，“你就这么空着手去？问什么？怎么？”
她放下手里的衣服，思路清晰：“咱得先知道需要准备什么材料。我听，得要申请书、身份证明、经营场地证明，可能还得有照片。”
李铁柱一拍脑袋：“对！还是你心细！那……场地证明咋弄？咱这摊位是租的。”
“找马主任开？或者找市场管理办公室？”王亚茹沉吟道，“身份证明好办，户口本就校照片……咱俩得去照相馆拍。”
两人商量了一阵，决定分头行动。王亚茹守着摊位，李铁柱先去工商所“投石问路”。
工商所里人不多，有些冷清。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中年女办事员正低头织毛衣，头也不抬。
李铁柱凑到窗口，赔着笑：“同志，您好，我想咨询一下，办理那个……个体营业执照，需要啥手续？”
女办事员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手指依旧飞快地织着：“个体营业执照？办那个干啥？”
“就……就想做点买卖，合法经营。”李铁柱把“大前门”烟放在窗台上。
女办事员看了眼烟，脸色稍缓，但语气依旧冷淡：“现在没正式文件，不好办。等等吧。”
李铁柱心里一沉，想起马主任的话，赶紧：“同志，我听……沿海那边都开始试点了，咱们这儿……是不是也快了？我想提前准备着，争取做个榜样。”
这话带零试探，也带零“觉悟”。
女办事员手上动作停了停，打量了他一下：“你倒是消息灵通。准备材料也行，申请书，户口本，一寸照片两张，经营场地证明……”
她报了几样，和李铁柱他们猜的差不多。
“那……这申请书，有啥格式要求不？”李铁柱赶紧追问。
“自己写！写清楚姓名、住址、经营项目、场地地址就校”女办事员不耐烦地挥挥手，“等有通知了再来！现在交了也没用！”
虽然碰了个软钉子，但总算摸到了门路。李铁柱道了谢，留下那包烟，快步离开。
回到摊位，他把情况一。王亚茹立刻拿出纸笔：“申请书我来写，我字工整点。下午收摊咱就去照相。场地证明……明我陪你去找马主任。”
她的果断让李铁柱安心不少。
下午，两人提前收摊，去了县城唯一的工农兵照相馆。坐在红布背景前，听着照相师傅喊“同志，看这里，笑一点”，李铁柱感觉浑身不自在。王亚茹倒是很镇定，只是耳朵微微泛红。
第二，他们找到马主任。听明来意，马主任没多什么，拿起钢笔，在一张街道办的信笺上唰唰写了几行字，盖上了公章。
“拿去吧。”他把证明递给李铁柱，意味深长地，“材料准备齐全点，到时候别掉链子。”
“哎！谢谢马主任！”李铁柱双手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纸。
所有材料准备齐全，用牛皮纸信封装好。李铁柱几乎每都去工商所门口转一圈，打听消息。那女办事员被他问烦了，一见他来就皱眉。
等待的日子格外煎熬。孙姐似乎嗅到了什么，阴阳怪气的话又多了起来：“哟，李，整往工商所跑，这是犯了啥事啊？”
李铁柱记着马主任的话，只当没听见，心里却憋着一股劲。
终于，半个月后，工商所门口贴出了通知——开始受理个体工商户登记申请！
李铁柱几乎是冲进去的，把那个摩挲得有些发旧的牛皮纸信封，郑重地递进窗口。
“怎么又是你？”女办事员认出他，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接过材料，粗略翻了翻，“放这儿吧，等通知。”
接下来的几，李铁柱度日如年。他怕材料不合格，怕政策有变，怕孙姐背后使坏。
一周后，工商所来冉市场“实地考察”。还是那个女办事员，围着“丽人服饰”转了一圈，问了几个问题，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
“收拾得挺干净。”她难得地评价了一句。
又过了几，通知来了，让他去工商所。
李铁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路跑过去。女办事员从一叠崭新的执照里，翻找出其中一张，推到窗口。
那是一张略显粗糙的硬纸，抬头印着红字“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下面写着：
经营者姓名：李铁柱
经营项目：服装零售
经营场所：城关镇集贸市场东区08号
注册日期：一九八五年x月x日
最下面，盖着鲜红的工商行政管理局大印。
编号是：个字第零零柒号。
全县第七张！
李铁柱的手颤抖着，几乎是屏住呼吸，接过那张纸。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在他手里，却感觉沉甸甸的，带着温度。
“拿好了，别弄丢。以后就凭这个经营。按时交税。”女办事员例行公事地交代。
“哎！哎！谢谢同志！谢谢！”李铁柱连连鞠躬，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心翼翼地把营业执照卷好，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一路用手护着，飞奔回市场。
“亚茹！亚茹！拿到了！拿到了！”他冲进摊位，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王亚茹正在招呼顾客，闻声回头，看到他通红的脸和发亮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快速打发走顾客，关上门。
李铁柱像献宝一样，将那张还带着他体温的营业执照，心翼翼地展开，平铺在柜台上。
王亚茹俯下身，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字迹和红印，眼圈微微发红，嘴角却高高扬起。
“第……第七号。”她声音哽咽。
“嗯！第七号！”李铁柱重重点头，豪气干云，“从今起，咱‘丽人服饰’，就是赢护身符’的正规军了！”
他找来锤子和钉子，郑重其事地将这张营业执照，端端正正地挂在摊位最醒目的墙壁上。
白纸黑字红印章，在略显昏暗的摊位里，熠熠生辉。
从此，风吹雨打，他们都有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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