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离石城外那座无名山的王家堡垒前，开阔的空地上忽然落下三只热气球。
丝绸缝制的气囊饱鼓鼓的，在晨光里泛着橘红与明黄的光晕，落地时带起的风卷得周遭的野草簌簌作响。
不多时，珈蓝、唐连翘与燕九从堡垒内走出，三人刚与王家世家谈妥合作，脸上还带着几分未尽的笑意。他们利落地上刘篮，随着地面人员解开固定的绳索，热气球缓缓升起，气囊下的火焰 “呼呼” 作响，拖着吊篮朝北方飞去，很快成了际的三个点。
热气球刚消失在山巅之后，堡垒的大门便 “吱呀” 洞开，一千多名精壮汉子鱼贯而出。他们个个身背弓弩、腰挎短刀，三五一伙迅速分散，像融入墨色的水滴般隐没在浓密的山林里，只余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吊篮里，燕九正扶着栏杆眺望下方的林海，忽然瞥见角落里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眯眼打量着她。
她吃了一惊，连忙转过身，恭恭敬敬地深深一揖：“师祖？您老人家怎么也做这冒险的事情？” 老者慢悠悠捻着胡须，眼角的皱纹里漾着笑意：“丫头，你当是老道自己要来？” 他朝远处的云层努了努嘴，“是你那文渊郎君，千叮咛万嘱咐，必须有个能观云测的跟着，才肯放你们乘这‘飞之物’。”
他顿了顿，学着文渊的语气，故意板起脸：“‘必须选阳光明媚、顺风，风不大的气才能飞’—— 听听，那子是多怕你们被风刮跑了，连人带篮子飘得没影呢。”
燕九被得脸颊微红，想起文渊临行前反复念叨的 “注意风向”“莫要贪高”，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他就是这般，总把我们当孩子看。”
祁东在旁接口道：“三弟也是谨慎，这热气球虽稳妥，终究是借风而行，有师祖您这个上知文下至地理的老人家在，我们心里也踏实。”
老者哈哈一笑，抬头望了眼晴空万里的色，指尖轻点：“放心，老道我观这云相，三日之内皆是好气，保管你们顺顺当当往北去。”
吊篮外，风清气朗，下方的山峦如波浪般起伏。三只热气球乘着气流平稳飞行，火焰的暖意混着高空的清风，把这一路的絮语都送向了远方。
三方原的草地上，文渊背着手来回踱步，对着身边整理箭囊的青衣絮絮叨叨：“青儿，你，她们凑这热闹做什么？放着安稳日子不过，非要跟着折腾。还有你，也不拦着点，就任由她们胡闹。”
青衣直起身，拍掉手上的草屑，眉梢挑得老高：“公子，这话你都念叨第八遍了。” 她抱起胳膊，语气里带零无奈，“你自己听听，不烦吗？防护网缠了三层，吊篮里垫了厚毡，连备用的绳索都多备了两套，你都快把热气球改成铁笼子了，为这事都快把金雕累死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瞥了眼文渊紧绷的侧脸，忍不住补了句：“再者，她们又不是你这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鸡 —— 她们三个的轻功现在能踩叶过河，功夫早就甩你八条街了，你还当她们是需要人牵着手走路的孩子？”
“这能一样吗？” 文渊停下脚步，没好气地指了指上，“陆地有石头能抓，有树干能攀，这可是半空！脚下空荡荡的，连个借力的地方都没有，一个闪失就是自由落体，到时候喊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不是备了降落伞？” 青衣也来了脾气，声音拔高了些，“就是那种缝了丝绸伞面、坠了铅坠的大布兜，能让人慢悠悠飘下来的。还有她们穿的衣服，后襟裁了翼展，袖口缝了飘带，你那叫滑翔服，能借着风势滑行 ——” 她上前一步，戳了戳文渊的胳膊：“从伞到衣服，从备用气囊到求救号角，你都给她们武装到头发丝了，现在又皱着眉头发愁，你到底想怎样？”
文渊被她问得一噎，张了张嘴却没出话来。
风卷着草叶掠过耳畔，他望着南方，眉头皱得更紧了 —— 道理他都懂，可只要一想到她们要升到云端里去，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怎么也松不开。
青衣瞧他这副模样，终究还是软了语气，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放心吧，九的师祖跟着呢。他老人家观了一辈子象，连哪片云会下雨都算得准准的，还能让她们出事？”
文渊闷闷地 “嗯” 了一声，眼神却仍盯着南方的空。有些担心，哪里是道理能劝得散的。
夕阳把三方原的草甸染成一片金红，南方的际线忽然冒出三个橘红色的点，像被落日熔红的星子，正一点点朝这边挪动。
文渊起初以为是眼花，使劲揉了揉眼睛，慌忙抓起腰间的望远镜。
镜片里，那三个点正越来越清晰，分明是热气球的模样！他猛地放下望远镜，手舞足蹈地朝青衣喊：“来了！青儿，她们来了！” 他指着南方空，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你看！就在那儿！”
青衣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紧绷了几日的肩膀终于垮下来，长长舒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可算到了。”
不过片刻功夫，热气球便越飞越近，气囊上的橘红在暮色里格外鲜亮，连吊篮里人影的轮廓都能看清了。有人正扒着栏杆朝下方挥手，动作大得几乎要掉下来。
文渊也朝上挥着手，刚挥了两下，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望着空傻笑。
青衣抿着嘴看他，眼底藏着笑意 —— 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公子，此刻倒像个等爹娘回家的孩子。旁边的白知夏仰着脸，碧蓝的眼睛瞪得溜圆，手紧紧攥着衣角；狄奥多则张大了嘴，望着那缓缓下降的庞然大物，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上帝之翼”，满脸都是震撼。
第一个热气球刚擦着草尖稳住，吊篮门 “哗啦” 一声被推开，一道身影已跃了出来。珈蓝足尖在草叶上一点，身形如轻燕般掠过来，嘴里脆生生喊着：“哥！青衣姐！” 裙角带起的风卷得周围的草叶簌簌作响。
紧随其后，另外两只热气球还悬在丈许高的空中，唐连翘与燕九已相继跃出吊篮。
唐连翘借着气流展开滑翔服的翼展，像只红隼般俯冲而下，落地时稳稳一个旋身；燕九则足尖轻点吊篮边缘，身形舒展如蝶，几个起落便到了近前。
“我们来啦！” 三声笑语混着晚风撞在一起，文渊从地上爬起来，刚想开口句 “胡闹”，却被三人围上来叽叽喳喳的话头堵了回去。夕阳的金辉落在她们带风的发梢上，也落在文渊终于舒展的眉头上，连空气里都飘着股踏实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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