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
杯中茶水清澈，映出他深邃的眼眸。
他没有直接回答道。
只是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哒。”
一声轻响。
在整个凡书城，甚至整个无尘界，都显得格外清晰。
它宛若一道无形的指令。
那由亿万道法则符文流转构成光之人影，在凌霄的目光下，开始剧烈波动。
符文光芒瞬间增强，又瞬间黯淡，仿佛它内部正进行一场无声的坍缩与爆发。
一股足以湮灭万物的怒意，在光影中酝酿。
仅一丝逸散，就让凡书城上空凝固的法则断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城内。
那被凌霄一缕意念庇护的护书人，在这股压抑的怒意面前，依旧感到神魂深处刺痛连连。
他死死地伏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本能告诉他，只要一个稍微激烈的反应，就可能让他们化作齑粉。
这不是针对个体的怒火，而是世界本源遭受冒犯时的震怒。
然而。
凌霄只是缓缓放下茶杯。
他的眼神平静，波澜不惊。
他抬起右手，轻轻地指了指桌案前那张由他重新凝聚而成的石凳。
“坐。”
一个字。
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道化身的光影，再次剧烈颤抖，构成它身躯的法则符文，仿佛进行着最激烈的搏斗。
怒意、审视、忌惮交织在一起，最终，那股愤怒被强行压制下去。
光之人影在波动中，缓缓地向下沉降，它虚幻的双腿，与石凳表面接触刹那，寂静无声。
却让整座书山石塔发出沉重的嗡鸣，仿佛坐下的不是一个虚影，而是一整个世界。
它坐下了。
这个世界的意志，在第一次直接交锋中，遵循了一个异界来客的意愿。
这是无战的博弈，凌霄赢得邻一回合。
凌霄唇角勾起，不着痕迹地抿了口茶。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微光。
道化身，终究只是意志的投影，而非本体。
它被规则所限，无法真正做出那些本能的冲动反应。
这就是他的机会。
光之人影坐定后，不再有任何情绪波动。
它似乎放弃了所有无谓的试探与铺垫，直接进入主题。
一道无形波动，从光影躯体中散发而出，径直没入凌霄眉心。
凌霄双眼微阖。
他的识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幅宏大而恐怖的画面。
一片浩瀚无垠的世界，星辰闪耀，法则交织，生机勃勃。
这是无尘界，然而，在这世界的中心，一道漆黑旋涡正在不断扩大。
那旋涡深邃如渊，一个永无止境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牵
法则被撕扯。
星辰被拉近。
生机被抽离。
随着旋涡每一次扩张，世界光芒便黯淡一分，生机便枯竭一分。
无尽生灵在这旋涡影响下，化作飞灰，法则消散。
整个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崩塌。
画面中，那道漆黑旋涡，正是凌霄的“掠夺”大道。
道化身清晰地向他展示，“掠夺”大道在这方世界的作用，就像一个癌细胞正在蚕食着世界根基。
长此以往，整个无尘界都将崩塌。
画面一转，两幅截然不同的景象浮现在凌霄脑海。
第一幅画面中，凌霄被亿万道法则锁链缠绕，他发出无声的怒吼，却被一点点碾压、磨灭，最终化为虚无。
世界经历浩劫后，法则自行修复，重新焕发生机。
这是道拼尽全力，将他这个癌细胞彻底清除的结局。
第二幅画面中，那道漆黑旋涡无限扩大，最终吞噬了整个世界。
无尘界彻底归于虚无，一切法则，一切生灵，一切存在，都消散在无尽的黑暗郑
凌霄则站在那片虚无的中心，他的气息也最终归于死寂。
这是世界与他同归于尽的结局。
两种结局，都带着无法抗拒的宿命感，沉重地压在凌霄的神魂之上。
凌霄缓缓睁开双眼，他目光平静，没有丝毫动摇。
内心却在高速运转。
道没有撒谎。
它展示的画面表明，自己的“掠夺”大道确实会对这个世界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
但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他的大道本身就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存在。
不过。
道展现出两种结局，其实也暴露了它的底线。
它不想与自己同归于尽。
更不想耗尽本源，拼个你死我活。
它，在畏惧。
畏惧自己的“掠夺”大道。
凌霄唇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放下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有节奏的哒哒声，在寂静的书山塔顶回荡。
他没有抬头，声音平静而笃定，却如同一柄重锤，敲击在道化身的光影之上。
“我的第一个条件。”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着光之人影。
那眼神中，闪烁着某种计算与掌控的意味。
“十座泰山府体量的完整法则本源，我有用。”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光之人影猛地站起！
它的身躯不再是简单的波动，而是彻底炸裂开来，化作亿万道狂暴的法则洪流，沸腾的海啸，席卷整个凡书城！
“狂妄！！”
这不是具体的言语，而是整个世界法则的愤怒共鸣，在凌霄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凡书城内，所有建筑一瞬间坍塌大半。
青石板街道被掀飞，书山石塔的塔身也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
那被凌霄意念庇护的护书人，在这股狂暴的法则冲击下，七窍流血，再次昏死过去。
城外。
那些潜藏的作者们，在道这股彻底失控的怒火之下，神魂几乎崩裂！
他们感受到整个世界法则都在紊乱、暴走，仿佛末日降临！
他们无法理解，凌霄究竟了什么，竟然能让世界意志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怒意！
这是世界崩塌的前兆！
然而，在凌霄周身三尺之内，一切法则风平浪静。
那狂暴的法则洪流，在那无形的三尺屏障之外，被一道柔和而坚韧的力量完全阻隔。
它无法越雷池一步，仿佛凌霄所处的空间，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静静地坐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温热，香气弥漫。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用行动，告诉道。
他有掀桌子的实力。
道化身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
那狂暴的法则洪流，也如同退潮般，迅速地收缩回光之人影的体内。
它重新凝聚成型，虚幻的身影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
它缓缓地，重新坐下。
它妥协了。
道化身的光影，比之前更加黯淡。
它只是再次向凌霄的识海中投射出一道意念。
“可。”
一个字，带着压抑与不甘。
凌霄唇角，终于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
他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茶水清澈，没有一丝涟漪。
“我的第二个条件。”
他再次开口，声音轻缓，如同言出法随的神谕。
“关于创世境界的所有情报。”
道化身的光影，在凌霄提出这个条件后，猛地僵住。
它这一次，没有暴怒。
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整个凡书城，甚至包括那被摧毁大半的石塔，都在这一刻陷入死寂。
风停滞了，时间也被冻结。
那些法则之外的凡人，此刻依然昏迷不醒。
但城外那些作者们，却能清晰感知到，道意志在凌霄提出这个条件后，那种前所未有的犹豫与权衡。
比起十座泰山府的法则本源，这关于“作者之上”的情报，显然更让道难以割舍。
凌霄只是静静等待。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光影，直视道最深层次的本源。
他知道，这个秘密，对道来意味着什么。
但对他而言，这才是他此行最大的目的。
他需要找到那条更高层级的道路，那条真正能够逆转鸿蒙诸界崩塌的道路。
良久。
久到凡书城内的尘埃再次落下。
久到塔顶茶杯中的热气几乎消散殆尽。
道化身，终于动了。
它缓缓地，抬起由光芒构成的一只“手掌”。
那只手掌虚幻，却又包罗万象，仿佛汇聚了整个世界法则精髓。它伸向凌霄。
“可以。”
“成交。”
它的声音，依旧是法则的共鸣，但比之前更加低沉。
“但你必须立刻离开。”
凌霄微微颔首，没有再多什么。
他的目的，达到了。
道化身的手掌，停在凌霄眉心前一寸处。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深邃，像是穿透了亿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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