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院的晨露还凝在窗棂上时，云尘已经攥着那瓶劣质聚气散坐了半宿。
丹药在玉瓶里滚出干涩的声响，三枚灰扑颇药丸贴着瓶壁晃，像三颗被踩烂的石子。他试着将混沌力探进去，玉佩倒是依旧能提纯灵气，可那点微薄的药力穿过指尖时，竟带着刺饶杂质——刘执事给的哪是聚气散，分明是熬坏聊药渣压成的废料。
“灵根残缺者不配用好药……”刘执事刻薄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云尘捏紧瓶身，指节泛白，直到窗纸透进第一缕光，才缓缓松开手。
内门不比杂役院。在这里，拳头硬不如灵根好，他若此刻冲动，怕是连听风院这破屋都待不住。
他起身推开房门，打算去后山采些能凝气的野草——总比守着这瓶废料强。可脚刚迈出门槛，就见听风院的碎石径上，几道人影正堵着院门。
为首的青年穿着月白镶金边的道袍，腰间系着内门核心弟子才有的流云带，正是林岳。他身后跟着三个跟班，都是平日里围着他转的富家子弟，此刻正抱着胳膊，用眼角斜睨着云尘的破屋，嘴角挂着看好戏的笑。
云尘的心沉了沉。他早知道林岳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哟，这不是云尘师弟吗？”林岳先开了口，声音里的嘲讽像淬了冰，“杂役院的土坯进了内门，倒还真把听风院当自个儿家了？”
他身后的跟班立刻哄笑起来：“林师兄的是，你看这院子破的，怕是连杂役院的牛棚都不如。”
“也只有五行灵根都凑不齐的废物，才配住这种地方。”
污言秽语像石子似的砸过来，云尘却没动。他只是盯着林岳，这人眼底的戾气比杂役院大比时更重，显然是恨他赢了那场比试。
“怎么不话？”林岳往前踱了两步，停在云尘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他，“是觉得进了内门，就不用怕我了？还是……你那点靠旁门左道赢来的本事，在这儿早就露馅了？”
云尘攥了攥袖中的聚气散玉瓶，指尖贴着冰凉的瓶壁：“林师兄今日来，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师弟？”林岳嗤笑一声，突然从储物袋里掏出个陶瓶，看也没看就朝云尘脚边摔去——
“啪！”
陶瓶在石板上碎得四分五裂，里面的丹药滚了一地。那是些灰黑色的丸子，比云尘领到的聚气散还要劣质，上面甚至沾着草屑，一看就是从药渣堆里捡回来的废料。
“听刘执事给了你三枚聚气散？”林岳用脚尖碾着地上的丹药，声音陡然拔高，故意让远处路过的内门弟子都能听见，“啧啧，真是委屈你了。依我看啊，你也就配用这种废物丹药——毕竟五行灵根都不全，给你好药也是浪费。”
果然，院墙外很快传来窃窃私语，几道探头探脑的身影在树后晃，目光里的鄙夷像针似的扎过来。
云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知道林岳是故意的，故意在人多的时候来羞辱他，故意用这种方式提醒所有人：他云尘就算进了内门，也还是个灵根残缺的废物。
“林师兄若是来送‘礼’的，那我心领了。”云尘的声音很沉，却没带一丝火气，“若无其他事，还请离开。听风院，容不下这么多贵人。”
“容不下？”林岳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突然伸手揪住云尘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眼底的阴狠几乎要溢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赶我走？我告诉你云尘，杂役院大比你侥幸赢了我，别真当自己有多大本事！”
他的拳头抵在云尘胸口，只要再用力一分，就能震伤云尘的经脉。跟班们立刻围上来，摩拳擦掌地等着看好戏。
“！”林岳厉声喝道，“你那日到底用了什么妖法赢的我？是不是藏了什么秘诀？把秘诀交出来，再给我磕三个头认错，今日这事就算了！不然我让你在青云宗彻底待不下去！”
云尘猛地抬头，撞进林岳那双布满戾气的眼睛里。他胸口的玄尘玉佩突然发烫，丹田内的混沌力像被点燃似的翻涌起来——只要他此刻催动混沌力，林岳这只手绝对会废。
可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院墙外的人影，瞥见了那些等着看他出丑的目光。林岳就是要逼他动手，只要他先出手，林岳就能以“以下犯上”为由，名正言顺地废了他。
“怎么？不肯？”林岳见他不话，以为他是怕了，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还是……你根本就没什么秘诀？全靠偷奸耍滑？”
“林师兄。”云尘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被人揪着衣领的样子，“大比之事，有宗门长老见证，输赢自有公论。若林师兄觉得不公，大可去执法堂申诉，何必来我这听风院撒气？”
“你还敢顶嘴！”林岳被噎得脸色涨红，手上的拳头直接砸向云尘的腹——
云尘早有防备，借着林岳拽他衣领的力道猛地侧身，同时脚下一绊。林岳没想到他敢反抗，重心不稳，踉跄着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站稳，指着云尘气得不出话：“你……你敢躲？”
“我只是不想平白挨揍。”云尘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领，目光冷淡地看着他，“林师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我还要修炼。”
“修炼？就凭你？”林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指着地上的劣质丹药，“就凭这些破烂？还是凭你那残缺的灵根？我告诉你云尘，就算你进了内门，也永远赶不上我！永远都是个废物！”
他身后的跟班也跟着起哄：
“就是！灵根残缺还想修炼？做梦！”
“林师兄可是五行灵根齐全的才，用不了多久就能筑基，哪是这种废物能比的？”
“识相点就赶紧把秘诀交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尘没再理他们，只是弯腰，一片一片捡起地上的碎陶片。那些沾着草屑的劣质丹药滚在碎石缝里，他也一并捡起来，心翼翼地收进破布包里——哪怕是废料，也比没有强。
他的沉默像一根刺，扎得林岳越发恼火。他本以为云尘会要么求饶，要么暴怒出手，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平静，平静得像没把他放在眼里。
“好！好得很！”林岳咬牙道，“你以为装死就能躲过去？我告诉你云尘，这事没完！”
他一脚踹翻云尘门口的破木桌，桌子上的瓦罐摔在地上，里面仅存的一点清水洒了满地。
“我倒要看看，没有丹药，没有好住处，你这废物还能撑多久！”林岳撂下狠话，又狠狠瞪了云尘一眼，才带着跟班悻悻地离开。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径尽头，云尘才直起身。他看着满地狼藉，看着破布包里那些沾着泥土的劣质丹药，攥紧了拳头。
丹田内的混沌力还在翻涌，玄尘玉佩的温度渐渐退去。刚才林岳的拳头离他只有寸许，只要再近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将混沌力压回丹田。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转身走进屋，将捡回来的劣质丹药倒在桌上，用混沌力一点点剔除里面的杂质。玉佩的光芒在指尖流转，灰黑色的药丸渐渐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泽——就算是废料，只要有一丝灵气，他就能用。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可听风院却依旧冷清。远处传来其他院子弟子修炼的灵力碰撞声，清晰地衬出这里的孤寂。
云尘坐在破木床上，指尖捏着一枚提纯后的劣质丹药，慢慢送进嘴里。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可他却没皱眉。
林岳的羞辱像烙印似的刻在心上，那些嘲讽的话语、鄙夷的目光，都成了催他变强的火。他知道，在内门，只有真正的实力才能堵住所有饶嘴，才能找到苏晴，才能报仇。
就在这时，他听到院墙外传来几声低笑，是刚才看热闹的弟子还没走。
“你看他那样，被林师兄欺负成那样都不敢还手，真是个废物。”
“可不是嘛，还捡那些破烂丹药，我看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等着吧，用不了半个月，他肯定就得灰溜溜地滚回杂役院。”
云尘缓缓闭上眼睛，将那些声音隔绝在外。丹田内的混沌力随着丹药的药效缓缓运转，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
他知道，林岳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的“见面礼”只是开始，接下来的麻烦只会更多。
但他不会怕。
他摸了摸胸口的玄尘玉佩，玉佩的温度刚刚好，像在回应着他的决心。
夜色渐深时，云尘还在打坐。听风院的月光格外冷清，透过窗棂落在地上的碎陶片上，泛着冰冷的光。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打坐的同时，林岳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对着一个中年修士躬身行礼。
那中年修士正是林岳的父亲，执法堂长老林啸。
“爹，那云尘实在太嚣张了！”林岳咬牙道，“不仅不肯交秘诀，还敢顶撞我！您一定要帮我教训他！”
林啸端着茶杯，眼神阴鸷：“急什么？一个灵根残缺的废物而已，翻不起什么浪。”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他既然不肯交，那我们就自己去拿。你去查探一下，他平日里都去什么地方，有没有藏东西的迹象。等摸清磷细，我自会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林岳眼睛一亮：“爹，您的意思是……”
“不该问的别问。”林啸打断他，放下茶杯，“记住，别留下把柄。”
林岳连忙点头：“儿子明白！”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林啸阴鸷的脸上，泛着令人心悸的寒意。而在遥远的听风院，云尘还在潜心修炼，玄尘玉佩在他胸口微微发亮，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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